天地劇變的場景讓整個世界為之嘩然。
而在海加爾山的廢墟中,泰瑞昂在那譚由永恒之井的井水衍化的池水里洗干凈了自己的雙手,他抬起頭,看著距離廢墟不遠處的山谷中那一道通天徹地的暗月之光。
相比暗夜精靈曾經崇拜的銀色月紗,那一道晦暗的月光充斥著截然不同的意味,它就像是戰爭開啟前的肅殺,就像是毀滅將至的陰云,就像是殺戮之時的怒吼,就像是復仇之火的燃燒。
那是和“和平”毫無關聯的月光,它代表著一個文明的轉變開啟。
泰瑞昂甩了甩手指,他低聲問到:
“你新鮮出爐的暗夜戰士,要來找我復仇了...是要我跪著迎接她砍下來的戰刀,還是要我被她斬殺當場,來彰顯月神的偉大呢?”
“這個玩笑不好笑...”
艾露恩在泰瑞昂的心靈中回應到:
“你只需要一個退場,讓我的孩子們依然堅信希望就在前方,僅此而已。”
“恩,你聽上去不太開心?”
泰瑞昂活動著肩膀和手腕,似乎在做一次戰斗前的準備,他隨口問道:
“怎么?教育一下熊孩子讓你感覺到心神疲憊嗎?”
“我只是覺得...用這種方式讓他們成長,太殘酷了。”
“殘酷?”
聽著艾露恩的說法,泰瑞昂嗤笑道:
“比起在末日到來時,讓他們在無能的祈禱不值,比起世界毀滅時,你無法保護因你而誕生的文明的絕望,這點凡人戰爭帶來的痛苦就被你稱之為殘酷?艾露恩...我知道,在泰坦種族的概念里,你只是個孩子,但聽我說,在我眼里,最需要成長的不是你的這些孩子,而是你自己!”
“你最終和薩格拉斯有一場不可避免的戰斗,看看現在的你,再看看黑暗泰坦清洗宇宙的手段,你真的覺得,如此幼稚的你,有勝算嗎?”
“那不是我想要的未來!”
艾露恩的語氣也變得強硬起來:
“我生來為星靈不是我能選擇的,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和我那位陷入毀滅幻想的哥哥拼個你死我活!”
“你對我說這些有什么用?”
泰瑞昂用一種欠揍的語氣打了個哈欠,他慢悠悠的說:
“這個悲慘故事最棒的一點就在于,艾露恩,不是我選了你,而是你的同胞們選了你,他們把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使命強加在你身上,而你還不得不這么做,除非你愿意被薩格拉斯一劍砍死...你愿意嗎?”
艾露恩不說話了,但這種沉默也代表著一種默認。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真正自由的,就連比神靈還要強大的泰坦,也有屬于自己的殘酷命運。
“不過放心,小艾露恩。”
泰瑞昂看到了從那晦暗的光柱中沖出來的戰士,他手指向前揮動,沉重的灰燼使者出現在他手中,他對艾露恩說:
“我會站在你這邊,我也不想被薩格拉斯一劍砍死,所以,你好歹還有點勝算...說起來,你到底給泰蘭德灌注了多少力量?這種能量波動,看上去有點詭異啊?”
“并不多!泰蘭德再有天賦,也只是個凡人...”
艾露恩帶著一絲狡詐的聲音在泰瑞昂心靈中回蕩著:
“但如果你不用心的話,沒準真的會被她揍一頓...好好演完這場戲吧,泰瑞昂,剩下的事情,我們隨后再說...”
“另外...謝謝你。”
面對星靈的感謝,大領主只是搖了搖頭,對此不做評論,艾露恩并不清楚泰瑞昂為她安排的未來的“成長之路”,如果她知道的話,她絕對不會這樣單純的感謝他。
“沒有痛苦,那里來的強大?”
大領主手腕翻轉,沉重的灰燼使者發出了一聲期待戰斗的嘶鳴,在泰瑞昂眼前一片狼藉的戰場上,徹底化身為暗夜戰士的泰蘭德以一種女武神的姿態從天而降,在她攜帶著暗月之力落地的那一刻,整個戰場就像是被戰錘轟擊的石塊一樣,在頃刻間崩裂了四分之一。
在那如地震一樣的能量沖撞之中,泰蘭德以一個戰士的姿態在那大地破碎的中心,她的戰甲衣裙已經徹底變成了銘刻著暗月符文的戰甲,她的臉上也不再是祭司們涂抹的綠色魔紋,取而代之是一張素顏,但在那雙眼睛周圍,就像是煙熏妝一樣,布滿了黑色的暗月之力。
她手中的白羽戰弓在暗月的重塑下,變成了一把雙頭開刃的戰戟,在戰戟的兩側,分布著鋒利的月刃狀刀刃,乍一眼看去,就如同一把銀色的戰鐮一樣,而在那鋒利的刀刃之上,縈繞不休的暗月之力組成了更鋒利的能量刃,就像是泰蘭德在揮舞著一把黑色的斬首鐮刀一般。
而在她軀體之上,由晦暗的月相重塑而成的黑色光暈籠罩于盔甲之上,就像是更厚重的戰甲一般,那如霧氣狀縈繞的力量充滿了肅殺與破壞性,給泰蘭德身上掛上了一層堪稱冷酷的氣質。
當她抬起頭,睜開眼睛的時候,那純黑色的眼眸,更是讓人感覺到一絲不寒而栗。
“死亡之主...”
泰蘭德用極度沙啞的聲音輕聲說:
“我來...復仇!”
面對這挑戰,泰瑞昂將分化出漫天光影的影之刃橫在身前,手指擦過厚重的劍刃,在指尖揮舞的動作中,一抹晦暗的劍影切開空氣,發出了如風一樣的呼嘯聲,他伸出手指,對泰蘭德勾了勾手指,用一種平靜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說:
“那就來吧...讓我看看你的復仇,夠不夠鋒利。”
“轟”
泰蘭德腳下的大地在暗月之力的爆發下又一次碎裂,她如奔馳的雌豹一樣沖向了眼前的泰瑞昂,那雙黑暗的雙眼里滿是冰冷的殺意,在這剛剛得到的暗夜之力的爆發下,泰蘭德沖鋒而過的道路就像是被鋒利的刀切過一樣,大地裂開,磚石四濺,那氣勢像極了那些狂暴的戰士。
這一刻的泰蘭德并不優雅,甚至顯得異常粗暴,但在這種戰士的沖鋒之下,也為她披上了一層英武之氣。
“鐺”
暗夜戰士的沖鋒在武器碰撞之間戛然而止,站在泰蘭德眼前的泰瑞昂的身體并沒有動搖,就如同堅固的群山一般,他單手持劍,將泰蘭德氣勢無雙的沖鋒壓制在了原地,讓這女戰士的那股并沒有被很好的使用的力量倒灌回她的軀體里,又傳遞到了她腳下的大地。
“轟”
如同炮彈爆炸的聲響,在混雜著灰燼的大地爆開的那一刻,泰瑞昂的手腕翻轉,將雙手持握戰鐮的泰蘭德整個“推”了出去。
“氣勢不錯...”
大領主甩了甩手腕,他看著泰蘭德:
“戰技嘛,就差了一點點,恕我直言,泰蘭德,你在以祭司的方式揮舞戰士的戰刃,你是個初學者,你要學的,顯然還很多...”
泰瑞昂微微矮下身,他冰藍色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冰冷的神色,他低聲說:
“不過好在,忙碌的我還能抽出一點時間...讓我來教教你,該怎么握刀吧!”
15分鐘之后,大領主返回了死界,他隨手摘下自己那被切得資歷破碎的劍士長袍,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交錯刀痕,在死亡能量的涌動中,這傷痕飛快的消散。
“嗯...學的還挺快...”
這是設定好的“退場”,不管泰蘭德的實力如何,泰瑞昂都必須被這第一位暗夜戰士的反擊“打退”,以此來繼續彰顯月神艾露恩的強大。
但大領主并沒有將這“退場”放在心里,他快步走向自己的城堡,在之前空無一物的死界荒野的中心,已經多出了一顆就像是在烈焰中被焚燒過的巨樹,它屹立在新的大地上,屬于這個死界的力量正在改造它。
被焚毀的枝椏終將在灰燼中重生,而原本代表生命的世界之樹,也將在死界的秩序中占據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它將是泰瑞昂對于死界規劃最核心的一環,有了這顆能夠抽取并轉換能量的世界之樹,泰瑞昂的死界將徹底擺脫“死水”的困境,成為真正能夠流轉靈魂的“地獄”。
當然,這一切規劃,都需要時間...
“你最終會成為這一環!”
在那剛剛移植到死界,在死界力量的侵染下快速凋零的世界樹之下,泰瑞昂將手指貼在那被焚燒的干燥樹皮之上,他抬起頭,看著這仿佛從煤堆里撈回來的大樹,在死界大領主的注視下,這顆有自己意識的世界樹似乎在瑟瑟發抖。
它很恐懼,因為它也不知道,在泰瑞昂的干預下,它會擁有什么樣的未來。
“別怕...慘痛的回憶已經過去了,毫無意義的萬年生涯也已經過去了...”
泰瑞昂輕聲說:
“從今天開始,諾達希爾,你將用自己堅固的枝椏,撐起一個新的時代...一個從戰爭之火的灰燼中誕生的,最完美的時代!”
影子以一個幽靈一樣的姿態,出現在泰瑞昂身后,她輕聲對泰瑞昂說:
“瑪維女士“請”回來了,她現在正在城堡中休息,像她那樣強大的守望者,必須由你親自轉化...但她很不配合,哪怕在失去生命之后,她依然還是那個固執的典獄長。”
“那都是小問題。”
泰瑞昂沒有回頭,他將手從諾達希爾的樹皮上移開,他拍了拍手里的灰燼,他說:
“我相信,瑪維最終理解我們所行的道路,她最終會加入我們的正義,就如你一樣。我們的客人,伊瑟拉女士做好準備了嗎?”
影子點了點頭:
“伊瑟拉女士因為痛失愛人而非常痛苦,非常憤怒,她愿意配合我們...”
“很好!”
大領主甩了甩手指:
“現世無聊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時候踏入夢魘的戰場了...但愿,那地方,那些新敵人,能表現的足夠堅定而頑強...能讓我們好好的打一場。”
而在泰瑞昂策劃并準備新的戰爭的時刻,在他剛剛離開的海加爾圣山的廢墟中,泰蘭德半跪在一片被力量徹底撕裂的大地上,這里早已經看不到當初身為卡多雷圣地時的美麗,放眼看去,到處都是凄涼的廢墟與廢墟中那些失去了生命的尸體。
暗夜戰士的盔甲上遍布著來自死亡之力的傷痕,從那些傷痕來看,泰瑞昂最少有3次機會可以直接殺死她,但那個死亡暴君沒有那么做,而泰蘭德的最后一擊,雖然撕開了泰瑞昂的胸口,但暗夜戰士很清楚,對于一個揮舞死亡的人來說,那絕對不是致命傷。
他是主動退走的...
并非因為泰蘭德的威脅,初步接受了暗夜戰士力量的泰蘭德,對于已經浸潤死亡核心力量的泰瑞昂來說,還算不上威脅。
泰蘭德自己都心知肚明,但偏偏,她不能說出這個真相。
在她身后,在黎明前夜的死亡戰爭中僥幸活下來的那些精靈們親眼看到了泰蘭德將泰瑞昂擊退的場景,在那種失去了世界之樹,極度茫然的狀態下,泰蘭德的出現,泰蘭德的拯救,給了他們新的信心,以及繼續走下去的希望。
在暗月彌散的光暈散去的時刻,當陽光又一次照射在海加爾山的廢墟戰場上的時候,那些存活下來的精靈們默默的跨越同伴的尸體,站在了半跪于地面的泰蘭德身后,她們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首領,她們很茫然,她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失去了永生的生命。
對于那必然會到來的死亡,那已經陌生了一萬年的死亡,所有人都很茫然,在茫然中還有一絲掩飾不住的畏懼,對于死亡的畏懼,對于蒼老的畏懼,對于有限的人生的畏懼,那是一種催促,一種生命本能的緊迫感。
泰蘭德能感覺到背后的那種目光,她用自己的戰鐮撐起身體,在陽光的照射下,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她轉過身,看著自己的人民,她看到了人民雙眼中的迷茫,雙眼的彷徨,她想說些什么,但卻不知如何開口,在猶豫了數分鐘之后,泰蘭德沙啞的聲音在這片廢墟的圣地中響起,并沒有慷慨激昂,也沒有絕望。
就像是平日里對人民說話時的平靜,她輕聲說:
“我知道,你們很迷茫,我知道,卡多雷從昨晚之后就不再永生,我知道,你們很痛苦,很絕望。”
“你們想要從我這里獲得活下去的希望,想要聽我告訴你們昨晚只是一場噩夢,等到夢醒時分,我們依然會快樂的生活在海加爾山的森林里...”
“但,不是!”
泰蘭德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一些脆弱的士兵的抽泣聲便響了起來,而這痛苦的抽泣聲更是感染了其他人,讓那本就糟糕的氣氛,變得更加蕭瑟。
在幾秒鐘的平靜之后,泰蘭德深吸了一口氣,太陽照在她那滿是灰塵和傷痕的臉上,給這位曾經的月之祭祀披上了一層陽光的光暈:
“災難已經發生了,我的同胞們,卡多雷的永生時代結束了,我們已經脫離世界太久了...是時候真正進入這個世界了...我們沒有太多時間悲傷,沒有太多時間懷念過去,看看你們周圍,同胞們,還有人民在等待我們傳回勝利的消息...”
“去吧,收斂同伴的遺體,準備開啟新的生活。”
泰蘭德沉默了一下,她低聲說:
“我們已經失去了太多,我們不能允許我們還擁有的那些再被奪走!從今往后,我們要堅強起來,從今往后,沒有災難再能打倒我們,從今往后,哪怕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但卡多雷依然不會低著頭活下去!”
“銘記這痛苦!銘記這恥辱!姐妹們,從今往后,我們,都是戰士了...”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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