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森德大陸的溫度還是如之前一樣寒冷,不管外界的氣候如何變化,這里就像是它剛剛誕生之時,就如同萬變不變的陰寒地獄一般。
越往北,空氣中彌漫的寒冷就越發滲人,尤其是在進入冰冠冰川,這上古存在的超級冰川之后,那殘酷的氣候,實在是已經不適合凡人的生存,只有最強壯的生命,才有資格在這片冰原上討生活,而在這里,你能找到的所有“食物”,也會把你當成食物。
惡魔們都是喜熱懼寒的,除了一些天生古怪的家伙之外,沒有惡魔會主動踏入這片生命的荒漠禁區,就連當初被派遣來看守巫妖王的恐懼魔王們,這些高階惡魔,也在這古怪的氣候中吃盡了苦頭。
薩洛拉絲女王是第一次來到冰冠冰川,和之前這地方的所有客人一樣,在嗅到第一口空氣時,她就非常厭惡這里,但欺詐者讓她來這里暫避,她無法違逆欺詐者的命令,尤其是在考慮到卡薩納提爾和它的那些邪惡隨從們的威脅,最終的求生欲,還是戰勝了生理的厭惡。
這暗影之女披著厚重的斗篷,孤獨的行走在冰冠冰川的道路上,在她身體周圍,那足以在瞬間凍僵任何生命的寒風冷霧縈繞著,卻無法靠近薩洛拉絲,她畢竟是個高階惡魔,哪怕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她依然不會被這區區寒冷打敗。
而就在惡魔真正進入冰川外環的時候,她站在一處落滿積雪的山坡上,隔著陰沉的空氣,她看到了那茫茫雪原中,那幾乎將整個冰川都圍起來的黑色鐵墻,就像是一條盤在冰原上的黑色巨蛇一般,那鋼鐵的城墻上掛滿了蒼白的冰棱,讓它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被澆筑的,更像是“長”在冰川上一樣。
似乎已經與冰川徹底融為一體。
而在那黑色城墻前方,是一座高聳入云的黑暗尖塔,充滿了鋒利,邪惡與寒冷的氣質,就像是刺入天空的戰矛,又像是一座倒映著真正地獄的城池。
那是冰冠堡壘,巫妖王的居所,已經沉寂許久的天災軍團的大本營,一個不為人知的黑暗聚落,燃燒軍團在艾澤拉斯隱藏的,規模最龐大的先鋒軍。
那是由基爾加丹挑選的巫妖王一手建立的軍團,它直屬于欺詐者管理,不和任何勢力產生交集,在過去的十數年中,它就像是在寒冬中冬眠的巨獸,從未蘇醒,從未行動,就像是它已經凋零一般。
而諷刺的是,這已經差不多被所有人忘記的勢力,卻成為了薩洛拉絲女王此時手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又有誰能想到,身為燃燒軍團的高階惡魔領主,會在這個文明程度并不高的世界里,被逼到真正的絕路呢?
這簡直就像是來自命運的諷刺一樣...
“嘩啦、嘩啦”
一頭龐大的,幾乎完全由死亡氣息鑄成的,幽藍色的冰霜骨龍拍打著雙翼,從永不停歇的寒風暴雪中飛來,就像是空中飛行的無聲猛獸,最后悄無聲息的落在薩洛拉絲女王的身前,那股寒風吹起了她的黑色兜帽,露出了那雙紫色的眼睛,有暗影的力量在那漂亮的眼神中流轉著。
在她眼前,一名女性死亡騎士跳下巨龍,她快步走到薩洛拉絲女王身前,對她躬身行禮,然后干巴巴的說:
“主人已經知曉貴客到來的消息,請隨我來,客人!主人在等你。”
暗影之女沒有立刻回答,她在審視著眼前的死亡騎士,這是個人類女人,皮膚慘白消瘦,頭發都變得干枯,身形還稍有些扭曲佝僂,在她的臉頰上有可怕的傷痕,那鮮紅色的傷口都變得干裂。
她顯得丑陋、黑暗,又有一種不合時宜的瘋狂與木訥,在那雙幽藍色的眼睛中,看不到靈活思維存在的痕跡,實際上,這具軀殼早已經沒有了屬于自己的意志,在這蒼白的軀殼里,寄居的是一個蠕行而殘破的茫然靈魂。
這才是亡靈!
真正的亡靈,讓人厭惡又讓人憐憫的亡靈...
黯刃軍團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亡靈,那是一群由死亡孕育出的瘋狂的怪物...等等,黯刃軍團?
薩洛拉絲女王的眼神變得古怪了一些,她忍不住伸出手,揉著自己的額頭:
“可是我根本就沒見過黯刃亡靈啊!哦,對了,我聽那些失敗者們說過,啊,真是暈了頭了,大概是太累了吧。”
她搖晃著腦袋,思維中仿佛有個黑色的奇點,在無形中推動著她遠離那個“危險的話題”,她也不甚在意,暗影之女走上前,坐在冰霜巨龍背后,在短暫的飛行之后,她穿越過高空越發磅礴與厚重的雪花,被直接送入了冰冠堡壘的最高處,寒冰王座前方的冰川平臺之上。
薩洛拉絲從骨龍背后跳下,她穩穩的站在了平臺上,而在她眼前,在那積雪與寒冰覆蓋的階梯盡頭,那散發著無盡寒氣的冰塊被放置在寒冰的王座上,有一個龐大而順從的無形靈魂,從其中延伸而出,正在用自己獨特的“視角”,觀察著眼前的高階惡魔。
薩洛拉絲女王能感覺到那“目光”,就像是被一個疲憊的老頭子注視著一樣。
“我已經接到了欺詐者的命令。”
巫妖王耐奧祖那標志性的輕靈以及疲憊的聲音,在暗影之女耳中響起,就如同恭順而蒼老的仆從一般,他低聲說:
“請放心在這里居住下去吧,薩洛拉絲女士,你存在的意義對于欺詐者的命運而言非常重要,因此你有任何的需求,都可以告知于我,這片冰原上的生活也許并不舒適,但相信我...這里足以保證你的安全。”
“嗯。”
薩洛拉絲并不喜歡眼前這個冰冷的靈魂,她也不想說太多,但就在她轉身離開之前,巫妖王低沉的聲音又一次響起,而這一次,則帶上了一絲微弱的探究。
“請稍等,客人,我還有個...小小的疑問。”
這聲呼喚,讓暗影之女轉過頭,她看著巫妖王的寒冰,那個被封印于其中的靈魂在那冰塊的折射中跳動著詭異的光芒,看上去就像是微弱的星點一樣。
“我怎么不知道亡靈還有如此強盛的好奇心?”
暗影之女隨口說了一句,她看著耐奧祖的冰塊,她說:
“說吧,看在你為欺詐者服務了這么久的份上,我會盡量滿足你的好奇心的。”
“嗯,也并非太過重要的事情。”
巫妖王低沉的笑聲在這平臺上響起,那笑聲如此清晰,周圍卻空無一人,看上去多少有些古怪,以及,滲人。
“我只是想問問您,您畢竟是欺詐者最信任的親信,我想知道,我已經在這個世界等了這么久,十年,超過了十年,我已經感覺到太疲憊了,我想問,欺詐者,到底何時會給予我命令,讓我將死亡撒向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等待,太痛苦了。”
巫妖王的問題,讓薩洛拉絲女王楞了一下,她輕聲說:
“你就這么憎恨這個世界嗎?巴不得它就在你眼前死去嗎?”
“不,這和憎恨無關,女士。”
巫妖王耐奧祖用一種坦然的語氣說:
“我不喜歡這個世界,但我也不憎恨這個世界,它的存在,于我而言沒有什么太過特殊的意義,我希望摧毀它的原因很簡單,在我到來此地,成為軍團先鋒的那一刻,欺詐者曾親口答應過我,在這個世界死去的那一刻,我將得到真正的自由...”
“自由...”
耐奧祖的聲音如風中飄絮一樣,就像是北風低沉的呼嘯:
“我唯一還在渴望的東西,我已經太累了...我不想再等了,欺詐者...到底什么時候來摧毀這個世界,他到底什么時候能給我自由?能告訴我嗎?女士。”
“我不知道。”
薩洛拉絲女王干脆利落的回答到:
“并不是我敷衍你,而是我真的不清楚,但...你也許可以繼續等待,也許那一天不會太久了,也許,也許你還能親眼見到這個世界被欺詐者點燃的那一刻呢。”
“很快就能看到他了嗎?”
耐奧祖低聲言語了一句:
“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似乎很欣慰,又像是得到了所有的回答。
那個龐大而陰冷的靈魂變得寂靜無聲,就如一初始時的平靜,眼看著他應該再沒有其他問題了,薩洛拉絲女王便轉過身,就打算離開這嚴寒徹骨的冰川平臺,但就在她踏入眼前那閃耀著死靈符文的傳送陣的前一刻,那法陣突然被激活,一個穿著黑色劍士袍的纖細精靈,在傳送的光芒中,出現在了薩洛拉絲女王眼前。
兩人四目相對,暗影之女恍惚了一下,那個臉色冷峻的精靈讓暗影之女感覺到非常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而就在薩洛拉絲遲疑的時候,站在她眼前的大領主泰瑞昂,非常自來熟的對她揮了揮手,友好的打了個招呼:
“這么快就又見面了...真的是太有緣了。”
而還沒等到薩洛拉絲女王短暫的思考結束,大領主交錯的手指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就像是打開了一個并不存在的開關,就讓她又一次失去了對軀體和靈魂的掌控,就像是瞬間進入了那種詭異的時間暫停狀態里。
大領主并沒有理會呆滯如木偶一樣站在原地的薩洛拉絲女王,他收攏著雙手,在那徹骨的嚴寒中,徑直走向寒冰王座,他站在那布滿了冰霜的階梯之下,大領主抬起頭,看著階梯上方封凍著靈魂的冰塊,他說:
“我收到你的消息就趕過來了,所以,到底有什么動靜嗎?基爾加丹會來這個世界嗎?如果他要來的話,我還多久的準備時間?”
面對大領主的詢問,耐奧祖的靈魂慢悠悠的回答說:
“欺詐者并沒有告訴我這些,很顯然,他并不是那么信任我,他只是讓我調集起天災軍團的精銳...并且庇護那個惡魔小妞,但這也證明,你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嗯,一小半...欺詐者感覺到了壓力,但從這個惡魔小妞所說的話的意思里,我能感覺到,基爾加丹很可能還處于猶豫之中。”
“那個惡魔,他是一個心思很重的首領,他沒有那么容易將自己的命運置于一場冒險里,就算最終做出決定,也可能需要一段時間的觀望,即便明面上的對手,已經有了掀翻桌子的能力。”
這個回答讓大領主點了點頭,他回頭看了一眼薩洛拉絲女王,他說:
“所以也就是說,我們確實給了基爾加丹壓力,但這壓力還不夠,還不足以讓他立刻做出決定,他還認為自己有能力掌控全局,唉...有時候我真的是挺羨慕這些自信的人的,也不知道他們那毫無理由的信心是用什么材質做的,竟然如此的堅固。”
“但這也沒什么...都說意志是世間最堅固的奇物,永遠無法被洞穿,但我不相信這世界上有無法被破壞的意志,欺詐者或許對自己很有信心,但我們都知道,他其實仰仗的,不過是來自薩格拉斯的偏愛。”
大領主笑了笑,他轉過身,對身后那提線木偶一樣的薩洛拉絲女王勾了勾手指,他輕聲說:
“我們需要給他和他所維護體系以更多的壓力,讓他顧此失彼,讓他輾轉反側,讓他焦頭爛額...讓他不得不如魚死網破一樣,讓他不得不放棄思考,孤注一擲...”
“嗯,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人,一些我并不怎么喜歡的人,一些一直不想安分下來的人,一些在瘋狂追逐著戰爭的人,我曾認為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小打小鬧,但現在看來...”
“他們...也許真的派的上用場!”
“就讓我們,給他點,小小的壓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