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間的事情總是最難處理的,不管是對于旁觀者而言,還是對于當事人而言,越是深厚的感情,遇到波瀾之時涌動起的糾葛就越深刻,一個處理不好,兩個人就都會受到傷害。
這就為什么很多深愛彼此的情侶會反目成仇,感情這個東西,很多時候是不講道理的。
在納格蘭草原的深夜之下,蒂芬妮.艾莉安的身影化為一抹飛速前進的血色光影,她苦等了數年的愛人在今晚終于相見,然而在她認為愛人絕不可能背叛的情況下,她卻親眼看到了另一個女人卻出現在了瓦里安的生命里,對于任何一個癡情的女人來說,這都是不可承受的背叛。
更何況,在薩萊茵之血的涌動中,蒂芬妮.艾莉安早已經不是單純的人類,吸血鬼的生命形態介于生死之間,這就意味著她同樣有一部分亡靈的特征,執念...那是一個深埋于黯刃亡靈靈魂中的東西,在蒂芬妮心中,同樣也有這一份執念。
她雖并不抗拒奧蕾莉亞和泰瑞昂的善意,但在內心深處,她依然如同安度因一樣,期待著自己的丈夫在某一天能如同天神降世一樣,將她和兒子從黑暗神殿里帶出去...
然而,這個執念,在今晚破碎了,或者說,在愛情所引發的憤怒中,她不愿意接受解釋。
她想要逃離...逃離這個殘酷的現實,逃入自己編織的幻象中,但身后那個呼喚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一直在提醒著她,眼前這一切是真實的。
“滾開啊!滾開,別靠近我!”
蒂芬妮尖叫著再次加快了速度,她身體里的薩萊茵之血在涌動之間,賦予了這位曾經嬌弱的王后難以想象的力量和速度,一雙血色雙翼出現在她背后,在雙翼拍打之間,蒂芬妮的身影猶如月下疾影一般,就像是風一樣,在草原之上飛速掠過。
“蒂芬妮!停下!”
在她身后,瓦里安緊追不舍,他知道自己的王后誤會了他和瓦莉拉之間的關系,但說實話,這也不算是誤會,因為他和那個癡心的高等精靈刺客之間,確實有些已經萌生的情愫,但在過去數年里,那個女人一直陪在他身邊,所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
力量全開的瓦里安奔跑的速度也快如閃電,高階戰士對于憤怒力量的操縱就像是魔法師對于魔力的操縱一般,這已經脫離了最初的意志影響,將那憤怒化為實質性的能量,在他邁開腿的每一步中,都有細碎的暗紅色閃電纏繞在他的軀體上,那是憤怒力量的真正顯示。
這代表著瓦里安已經超脫了凡人之力,真正掌握了憤怒的精髓,他已經邁入了新的境界,而從他此時的年紀來看,這代表著瓦里安的未來幾乎是沒有止境的,也許,真的有一天,他能依靠純粹的力量和泰瑞昂真正打一場。
但現在,他還差那么一些。
“蒂芬妮!”
瓦里安看著眼前在黑夜中疾行的纖細人影,看著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他有很多話要對她說,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要先追上她。
“砰”
高階戰士腳下的松軟地面在巨力突然的壓迫下,就像是遭到了炮擊一樣向外散開,在那四濺的泥土草皮之間,瓦里安的身影如出膛的炮彈一樣沖入了半空,在是名為英勇跳躍的高階戰技,能讓戰士短時間進入滯空狀態,而且這一發戰技的速度驚人,一時間瓦里安就像是閃電一樣竄入了半空。
他的雙眼緊緊的盯著眼前的蒂芬妮,他的身體在半空中就像是踩在了一面看不到的墻壁上,下一刻,他即將墜落的身影再次加速,就像是離弦的箭一樣,在空氣震動的白色音爆之中,呼嘯著撞向眼前的薩萊茵。
沖鋒...每個戰士,不管是初學者還是老手們都會使用的戰技,但像是瓦里安這樣氣勢十足的沖鋒,還真是非常罕見的。
“砰”
兩個人在空中撞在一起,高速移動的蒂芬妮失去了平衡,尖叫著墜向地面,而在她身后,瓦里安伸出雙臂,將自己的妻子死死的抱在懷中,以一個自由落體的姿態,在空中劃過一道圓弧,最終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落地之處泥土橫飛,就像是真正的炮彈落地一樣,甚至在大地上拉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咳咳”
瓦里安從地面的凹陷里抬起頭,他咳嗽了兩聲,感受著懷中顫抖的軀體,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終,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
“蒂芬妮,我和瓦莉拉之間是清白的,我們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相信我。”
“嘩”
瓦里安的聲音就像是驚醒了蒂芬妮一樣,后者急忙活動身體,如影子一樣從瓦里安懷中竄出,在納格蘭的月色之下,她背對著自己的丈夫,身形顫抖,但那月白色的長裙在夜風中飄蕩著,再加上暗金色的,在月光中飛舞的長發,這一幕顯得越發安寧。
戰士從地面上站起身,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步一步走向眼前的妻子,他伸出手,放在了蒂芬妮的肩膀上,想要將自己的妻子轉過來。
“不...別看...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
蒂芬妮用雙手捂著臉,在初見的誤會與震動的情緒冷靜下來之后,她變得畏懼起來,她不想讓瓦里安看到現在的自己,但瓦里安的手則固執的抓在蒂芬妮的手腕上,將那遮擋著臉頰的手拉開。
他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和數年前,在那個城市燃燒的夜晚的分離中見到的最后一面相比,此時的蒂芬妮變得更加消瘦,顯得越發輕盈,一頭金色的長發變成了稍顯詭異的暗金色,當然,還有那雙眼睛,那雙屬于薩萊茵的血紅色的雙眼,在乍一眼看去之時,都會讓人感覺到畏懼。
她已經不再是當初的蒂芬妮王后了,現在她是蒂芬妮.艾莉安,黯刃主母的鮮血女仆長,她已經習慣了作為薩萊茵存在的狀態,哪怕在睡夢中,也無法再銘記起身為人類之時的感情與狀態。
“很漂亮。”
瓦里安摘下自己的黑色戰盔,露出了那張變得越發剛毅的臉,除了當初泰瑞昂給他眼睛上留下的傷痕之外,在那臉頰上也多出了幾道猙獰的傷痕,讓這張臉看上去顯得有些猙獰,但又更像是一頭為戰斗而生的雄獅,臉上和軀體上的傷痕,都是他戰斗與勇武的證明。
“嗯?”
蒂芬妮抬起頭,正看到瓦里安藍色的雙眼里涌動的感情,那是讓人臉頰發燙的愛意與思念,他略顯粗糙的手指拂在了蒂芬妮的臉頰上,將她美麗的臉抬起,他看著那血紅色的雙眼,他輕聲說:
“就像是紅色的寶石一樣...我從安度因那里聽說了你經歷的一切,這不是你的錯,我的愛人,我不在乎你變成了什么,只要你還在,這就足夠了。”
“我只想告訴你,蒂芬妮...我很想你,我很想我們的兒子...”
在幽靜的草原深處,在明亮的月光之下,夜風吹拂野草搖擺,兩個彼此思念的愛人安靜的擁抱在一起,四片嘴唇接觸,然后如被點燃的火焰一樣,將兩個分別數年的癡男怨女徹底淹沒,焚燒,將一切思念與情緒徹底黏合。
夜色之下,翻滾的欲望,如翻滾的潮水一樣沖破理智,不可阻擋。
黑幽靈回到營地,已經是午夜時分了。
角斗士們都已經休息了,就連忠誠而悍勇的布羅埃迪.血拳,都在自己的帳篷里打起了呼嚕,黑幽靈沒有驚動任何人,就如同最高明的刺客一樣,躡手躡腳的溜入了自己的帳篷里。
明天還有32進16的角斗比賽,既然已經答應了自己的兒子一定要取得冠軍,黑幽靈就必須做到...他決定趁著夜色演練一下武技,來保證自己明天的良好狀態。
然而,就在他揭開帳篷門簾的那一刻,黑幽靈的身體就像是被凍結了一樣,猶如呆滯般站在原地。
在他眼前,在那帳篷里,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那里,雙手懷抱著沉睡的安度因和薩蘭蒂亞,在不遠處的床鋪上,昏迷的瓦莉拉身邊,還坐著另一個身穿長裙的高等精靈,后者正在仔細的查看著瓦莉拉的狀態。
“唰”
腰間的短刀滑入黑幽靈的手中,但就在他邁出腳步的前一刻,大領主泰瑞昂抬起頭,摸了摸睡著的安度因的頭發,然后伸出手指,對黑幽靈做了個禁聲的動作:
“噓...孩子們睡著了,我花了好久才讓他們睡著的,你也不想打擾他們,對吧?”
看著泰瑞昂冰藍色的,平靜的雙眼,黑幽靈的拳頭死死的握緊,難以形容的憤怒之火在這一刻焚盡了他的情緒,他的鮮血,讓他的雙眼中都跳動起了一抹抹焦灼的烈焰。
“把你的臟手...從我兒子身上,拿開!”
瓦里安咬牙切齒的,一字一頓的低聲說:
“所有的恩怨,沖著我來!泰瑞昂...別躲在孩子身后!你這懦夫!”
“你叫我懦夫?”
大領主的表情也變得冰冷了起來,似乎在因為瓦里安的出言不遜而感覺到不滿,他將兩個孩子放在一邊的毯子上,他活動著手腳,站起身,看著眼前被憤怒之火纏繞的瓦里安.烏瑞恩,他冷聲說道:
“你想挑戰我?很好...我給你這個機會!帶上你的武器,跟我來!”
面對大領主的邀戰,瓦里安毫不猶豫,也毫不畏懼的走入帳篷,從武器架上提起了自己的戰劍和重盾,在離開帳篷之前,他俯下身,在安度因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后頭也不回的跟著泰瑞昂離開了帳篷。
在兩個男人離開之后,坐在床鋪邊的奧蕾莉亞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然后伸出手,撫摸著床鋪上沉睡的瓦莉拉的額頭,這可憐的同族深陷于魔癮的可怕折磨,早已經精疲力竭了。
“你到底看上了他什么...可憐的丫頭。”
奧蕾莉亞是認得瓦莉拉的,桑古納爾家族雖然神秘,但也和風行者打過交道,瓦莉拉理論上也算是奧蕾莉亞的后輩,在近百年前,在某一次意外中,桑古納爾家族損失了很多刺客,瓦莉拉的父母也死在了那一場意外中,而從那之后,奧蕾莉亞就再沒有聽說過關于瓦莉拉的消息了。
鮮血主母拿出一塊血紅色的鮮血精華,這如同寶石一樣的東西里存儲著壓縮的生命能量,在十指活動之間,血色的光暈將瓦莉拉的軀體籠罩起來,在生命能量的滲入中,虛弱的高等精靈刺客憔悴的臉頰也變得圓潤起來,在做完這一切之后,鮮血主母抱起兩個睡熟的孩子,她最后看了一眼瓦莉拉,然后在血色光暈的搖擺之間,消失在了這稍顯雜亂的帳篷里。
另一邊,在納格蘭的草原深處,泰瑞昂和瓦里安持劍而立,但這飽含血海深仇的兩人卻沒有立刻動手,相比瓦里安的虎視眈眈和眼神中的憤怒,泰瑞昂表現的就極有風度,他打量著眼前的角斗士,片刻之后,他的手指活動著,沉重的灰燼使者就消失在了他手心。
大領主攤開雙手,看著瓦里安:
“你所做的一切,把自己扔進角斗場里,把自己鍛煉成一個無畏的斗士,將自己捶打成堅韌無比的武器,將自己逼迫到極致,瘋狂的開發自己的潛力...這一切,都是為了從我這里帶走小安度因和蒂芬妮,對吧?”
瓦里安沒有回答,但也沒有貿然進攻,在成為一名強大的角斗士之后,他比曾經更深切的感受到了大領主的危險,面對這樣的對手,他不能沖動。
“你想要履行一個男人和國王最神圣的使命,保護自己的兒子和妻子,打倒摧毀了自己王國的惡魔...你收納黑幽靈戰團,想要組建自己的軍隊,來對抗我...或者更糟糕,準備找機會刺殺我?”
泰瑞昂聳了聳肩,他非常坦誠的說:
“恕我直言,我覺得你在做一些毫無意義而且很危險的事情,但你對于自我的錘煉與改變讓我很欣賞,正如我們當初約定的那樣,你也許已經將自己磨礪成了一名真正的戰士...”
“但,在開打之前,我有幾個小小的問題...你愿意回答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