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唐王便露出一臉感激之色,向京師方向一抱拳后才回答道:“陛下隆恩,知道孤的軍隊草創,如今打下這么大的地方,兵力已是嚴重不足,便令白桿軍繼續向南討伐,眼下估摸著快到入海口了吧!”
聽到這話,朱由崧有點吃驚,他看了下身邊的錦衣衛護衛,稍微遲疑了一會后,最終還是問道:“那白桿軍的費用不少吧?“
他在過來的路上,自然是大概了解了唐王的情況。知道之前閔閣老在云南訓練的軍隊,包括這次出征的費用,全部都是唐王府出錢。到了后來,白桿軍這么一整支軍隊開過來,更是花費巨大,這個數目,朱由崧自己心里估計了下,至少福王府怕是拿不出來!此時聽到白桿軍竟然還在替唐王打仗,他自然就更驚訝了,忍不住問上一問。
沒等唐王回答,朱由崧又感慨道:“唐王府的積蓄還真是多啊!”
聽到這話,唐王笑了,笑得朱由崧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說錯話了。過了好一會后,唐王才回答道:”唐王府別說沒有金山銀山,就算有,也不可能還有留下。實話告訴你吧,唐王府歷代的積累,早在剛打下木邦之后,就差不多用完了。虧了陛下恩典,以前賜下的糧田都能進行拍賣,這部分錢也就支撐著差不多打下阿瓦就沒了。剩下的費用,都用其他的代替了!“
如果嚴格說起來的話,藩王改封海外,另有封地,朝廷真要把以前賜下的糧田無償收回,就藩王的弱勢,也是無可奈何的。可崇禎皇帝并沒有這么做,而是依舊認為這些糧田歸藩王所有,拍賣之后,財物算藩王的。這讓唐王心中感激。也是從中看出了皇上的誠意,他才不顧一切地當了分封海外的領頭羊。
當然了,他不知道,崇禎皇帝之所以這樣做,一個原因確實是要扶持藩王的海外分封,盡量給予支持;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藩王的糧田里面還有很多投獻的田地,朝廷通過這種方式處理,可以把那些投獻者的矛盾轉移在藩王身上。有什么問題,盡管去找藩王便是。
不過,朱由崧的關注點并不在這里,他更驚訝于另外一個情況。就見他連忙問唐王道:“還能用其他東西代替?什么東西?”
“糧食啊!”唐王理所當然地笑著說道,“這里別的東西沒有,就只有糧食。孤讓他們多種糧食,一年三熟,糧食多得是。”
說到這里,他停了停后又補充道:“另外還有,出海口那邊劃出了一座城池不算唐國的,由朝廷直接派地方官治理。那里以后還會駐扎朝廷軍隊和水師,用于替我唐國防范海上過來的敵人。”
“賢侄,你說說看,皇上如此重視海外分封,我們這些當藩王的,還有什么可說的?”唐王說著,正色勸朱由崧道,“你回去后,當告知你父王,不用擔心藩國不能建立。皇上隆恩,會替我們考慮周全的。”
對于這點,朱由崧倒是點了點頭,很是贊同。就說唐國,簡直可以說是皇上幫唐王打下的。甚至在打下洞吾之后,又替唐王著想,知道他的軍隊還不足以擔當重任,就主動要了海邊最危險的地方,不需要唐王去操心,由朝廷來鎮守,而唐王的領地,只是躲在其后面。這種好事,歷朝歷代,又去哪里找?
他這次過來,只是這么短的時間,就獲悉了他,或者說是他父王非常關心的事情。唐王確實在唐國一言九鼎,威風凜凜,并不是傀儡一個;另外還有一點,不用擔心花了錢,卻打不下藩國從而人財兩空的難堪遭遇。
說話間,他們已經在王宮內坐定,不用唐王吩咐,自有內侍宮女服侍。
朱由崧吃著唐國特有的水果,心情很不錯。對他來說,他是更愿意分封海外,而不是老死洛陽,寧做雞頭不當鳳尾!如今實地查看的結果,他已覺得能給父王交代,也就能順利地遂了自己的心愿。
一顆火龍果吃到了肚子里,朱由崧接過宮女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嘴后,笑著對唐王說道:“侄兒聽來,由白桿軍打下洞吾其余地方,唐國很快安定,殿下當能高枕無憂也!”
聽到這話,唐王先是笑著點點頭,不過很快,他又稍微皺了眉頭。這讓看著他的朱由崧稍微一愣,怎么,難道其中還有什么難言之隱?該不會是朝廷還真有什么其他手段吧?
這么想著,他的臉色頓時也難看了。如果真的依舊被朝廷控制地死死的,那和在大明國內當藩王有多大區別?
唐王自然看到了朱由崧的臉色,稍微一想,便明白他可能誤會了。對于皇上交代下來的事情,他可不敢馬虎,連忙解釋道:“孤這唐國,也確實還有一事,讓孤有點憂心,不過雖然說不上高枕無憂,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這么一說,朱由崧不由得很奇怪,難道是自己想錯了。他想問,可感覺在錦衣衛護衛的情況下,似乎不大好問出口。
不過讓他松口氣的是,唐王又主動給他解釋道:“當日孟密大決戰,我軍大勝。但洞吾他隆王雖斷一臂,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一直不見其蹤影。因此,孤心中有點沒底,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如果死了倒也罷了,隨他死哪里都成。可就怕他還活著,暗地里想著復國的事情。“
說到這里,他又是一笑,神態輕松了一點道:“不過孤也不會怕,孤的身后,可是有朝廷在的。孤就不信了,他還能翻了天去?只是他如果搞事的話,多少總會給孤帶來一些麻煩。”
對于這個說法,雖然朱由崧沒什么經歷,可也能想得出來,這洞吾原來的王不見蹤跡,確實心里會比較介意。但唐王說得也對,唐國背后有朝廷在,還怕他什么!
不過,基于禮貌,他還是追問了一下道:“離孟密大戰也過去好多時候了吧,這么大的活人,怎么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聽到這話,唐王稍微猶豫了一下,而后才回答道:“倒也不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有傳聞說他往西邊逃去了。孤曾追查過,但沒有什么實據!”
說到這里,他便笑了笑道:“唐國現在百廢待興,孤也沒有這個興趣和實力去追查傳聞。等唐國徹底安定,孤的軍隊有足夠能力之后,或者可以派人去西邊追查了。否則他隆王要往那邊去了,西邊那些部族蠻國想要隱瞞,孤也是無可奈何的。”
對于這種事情,朝廷不可能派出軍隊為他解決的,要不朝廷軍隊就真是吃飽了沒事干了!唐王明白這點,因此連提都沒提,要不是福王世子說起,他甚至都不會把心中的打算說出來。
他們兩人又說了好長一會時間的話,而后唐王便安排了人專門給朱由崧當向導,讓他在唐國隨便走,末了說道:“孤實在是忙死了,就不陪賢侄了。邊遠蠻地或者還有危險,但大部分地方,賢侄盡可以去看上一看。難得來一次,多走走看看是好的。”
朱由崧一聽,正合他心意,便立刻道謝。
第二天開始,他果然便去各處逛了,甚至還離開了阿瓦,沿著唐國繁華的地區到處去走動。
這一路上,他當然也有遇到的漢人,聽他們說些什么,有時候,他也問點什么。種種情況,都得到一個結論。唐王之前告訴他的,都是真的!
如今的唐國,人口還是很少,原來的洞吾土人,如果反抗激烈的,比如動刀槍的,軍隊直接鎮壓。而如果其他一些反抗,則直接押去云南修路。當然,離得遠的那些地方,就留在唐國服苦役了。
也因此,朱由崧走了很多地方,發現原來的洞吾土人,多是小孩和婦女。而年輕人,多是聞訊從大明境內過來討生活的人。唐王看到,很多明人在唐國定居了下來,女多男少的情況下,這些明人倒也過得舒服。
朱由崧可以肯定,過了十來二十年之后,唐國將是明人的唐國,這里將和大明內地并不會有多少差別。在這樣的地方當藩王,倒也是舒服,不會有那種在蠻地,身處蠻人環侍的異國他鄉之感。
他當然不會知道,崇禎皇帝當年推出藩王封建海外的國策,其實還有一點是吸取了以前的經驗教訓。
在大明建國之初,國力強盛,也曾征服了安南之地,把安南納入了大明版圖。
可那個時候,朝廷只是派了地方官過來治理而已,安南這邊,始終是土人占據多數。
這里就有一個問題,大明派來治理安南的地方官,并沒有把安南真正地當大明之地進行管理。或者說,千里為官只為財,壓根就沒什么心思要好好治理。到了安南之后,橫征暴斂,結果,安南還沒被大明同化完成,當地百姓就開始造反,人多勢眾之下,大明國力又不復開國之初,最終安南又從大明版圖上分離了出去。
而如今,這藩王封建了之后,是要世代在這些封國的,自己當主人,自然不會像朝廷官員那樣毫無顧忌,肆無忌憚的壓榨。同時,藩王從內地帶去的大量官員和軍隊,以及其他大明人口,更是能大大加快同化當地人的進程。
如此一來,藩國的習俗,文化等等,都將和大明內地一樣。若干年后,互相認同度高,萬一有個什么,大明疆域的擴張,也會很自然。一如周封諸侯,而后中原終成一國。
朱由崧一直到了六月份,洞吾之地實在是有點熱,惹得他這個小胖子有點受不了時,才從唐國回轉大明內地,向他父王去稟告見聞了。
與此同時,遠在天山附近的西部蒙古,和碩特部大汗營帳所在,鄂齊爾圖興沖沖地進入大帳,向坐在那里的固始汗行禮后問道:“叔汗,侄兒正在審問那幾個沙俄的俘虜呢!”
在這之前,沙俄的小股軍隊又來騷擾和碩特部,被鄂齊爾圖領著他訓練的燧發槍騎軍來了一鍋端。當場打死了一大半,俘虜了七個,其中四個傷勢惡化死掉,只剩下了三個。而后,他便親身審問那三個俘虜,想著多了解點沙俄的情況。突然被固始汗派人叫來,那審問的興致不曾落了半分。
之所以如此,一是因為西部蒙古多被沙俄騷擾,以前一直采用容忍態度,但如此一來,卻是受夠了氣。這次抓到了三個俘虜,肯定是要好好出出氣了。二是他發現自己按照明國新軍中學到的方法訓練,確實軍隊實力得到了加強,至少對上這些以前覺得窮兇極惡的沙俄軍隊,沒人害怕,打了個勝仗。
鄂齊爾圖剛問出話之后,才發現大帳側面還坐著一個喇嘛。這一見之下,不由得楞了楞。藏地有喇嘛來,自己怎么沒聽說?
雖然如此想著,可他知道叔汗非常敬重喇嘛,便恭敬地見禮。
固始汗看得很高興,看了眼那喇嘛之后,轉頭看向目光已經轉向自己的鄂齊爾圖說道:“叫你過來,是我覺得,是時候了!”
一聽這話,鄂齊爾圖稍微一愣,不過馬上想起固始汗指得是什么。之前不覺得,可此時真到了固始汗要離開,自己要獨擋一面的時候,他不由得緊張了起來,連忙說道:“叔汗,侄兒覺得……覺得還沒有準備好!”
固始汗一聽,微笑了一會,再次看了眼那喇嘛之后,站了起來,緩步走到鄂齊爾圖的面前站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認真地說道:“草原上的雛鷹已經長大,終歸是要自己翱翔的。這大半年來,我一直看著,相信你已經能接過這個汗位了!”
聽到這話,鄂齊爾圖先是有點高興,帶點驕傲,可隨之,心中又有點沒底,就還想再說。
可固始汗卻搖搖頭,先一步開口說道:“青藏的局勢,已經不容樂觀,我身為大國師,該是盡力的時候了。你也不用怕,只要你記得,你身后是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