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城,盧象升就站在城頭上,遠眺金州城外往旅順的田野里,綠油油地一片。自從大明打下鞍山驛堡之后,滿清就全面潰退,連復州也不要了,就更不用說已經被燒成白地的新金等地了。如此一來,這邊的莊稼沒有再遭受兵災,今年的收成,應該是不錯的。
這么想著,他的目光又移了回來,看到東江軍挑選出來的精銳正在陸續開出金州城,沿著官道逐漸遠去。心中又不由得感慨,御駕已經到了寧遠,正在往海州進發。遼東失陷這么久,終于到了要收復遼東的時候了啊!
看著行進中軍卒的背影,知道他們這些人多是和滿清有血仇的遼東百姓,如果告訴他們,此去乃是總攻滿清,要一舉收復整個遼東的話,他們怕是會喜極而泣吧?不過為了保密,并沒有對他們公布這個情況。等回頭到了海州,他們自然就知道,那個時候,肯定會很激動的。
正在這個時候,他邊上的魏木蘭,忽然出聲提醒道:“中丞大人,皇上召開軍議了!”
看著魏木蘭的神色呆滯起來,盧象升便看向四周,吩咐他們散開戒嚴,不得靠近周邊。副將徐敷奏聽了,只好憋下心中所想,和其他將領一起先行離開。
他是老將了,在中丞挑選東江軍精銳出動的同時,又有皇上的軍議要召開,便知道會有大事發生。由此,他心中就越發地沖動。在好奇的同時,他決定了待會一定要說。
盧象升看到周邊的人都遠離了之后,就看著魏木蘭那張清秀的臉,等待著傳話。
過了一會后,魏木蘭回過神來,臉上露出很是驚訝地表情說道:“中丞大人,皇上剛說了滿清的軍力布防情況,說在遼陽這邊,一共……”
盧象升聽得很是意外,心中冒出一個念頭,滿清的軍力布防情況,皇上是怎么會知道的?這怎么可能?不過他聽到魏木蘭已經開始說了,便連忙凝神靜聽。
“……情況就是這樣!”魏木蘭說了好長一會后,才看著盧象升說道:“陛下說,滿清的這個軍力布防情報,他不保證一定正確。因此問大家,這份情報的真實性如何?”
盧象升一聽,凝神細想了一會后說道:“根據本官和滿清的交手情況了解,應該是差不多的。如此重大的軍情,皇上是如何得知的?”
要證實消息的真偽,這個消息來源也很重要。因此。以前從不問的盧象升,此時也是鄭重地問道。
魏木蘭聽了,稍微猶豫一會,便進入聊天群,去替盧象升問了。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洪承疇和孫承宗那邊,竟然已經先問情報來源了。
崇禎皇帝想了一下,感覺沒有瞞自己這幾個重臣的必要性,便把消息來源以及豪格的情況都簡要說了下。
魏木蘭沒想到以前是那什么馬富貴的走狗,后來成為豪格走狗的錢富貴,竟然不聲不響地成了這么至關重要的聊天群成員,難怪了,近些年來低調地很,幾乎就沒在群中有公開說話過了。
退出聊天群,把情況給盧象升一說,頓時把盧象升給驚到了。奴酋皇太極的兒子竟然暗中投靠了大明,之前阿濟格押送糧草的消息,就是豪格透露出來的。這該是說皇上實在太過厲害得好呢,還是說奴酋沒有陰德,以至于生了這么一個坑爹的兒子出來?
仔細回想了一下后,盧象升立刻斷然對魏木蘭說道:“回復陛下,就說本官以為,這軍力布防情況,十之八九是真的!這次攻打滿清,可以按此進行針對性的部署。不過多少也要防著一點,以防萬一!”
說完之后,他實在有點興奮。大軍已經在集結,而滿清的軍力布防情況又剛好能掌握,這真是天佑大明啊!
不不不,想到這里,盧象升又下意識地搖頭,這不是天佑大明,而是皇上的本事,和老天有何關系!有皇上在,大明無往不利,這五年都不到吧,就要把滿清給滅了,此等豐功偉績,還正好讓自己趕上,青史之上,該留有自己的名聲了!
“對了,皇上還有一道旨意,要中丞大人這邊執行!”魏木蘭忽然又開口說道,“陛下說……”
盧象升開始聽得稍微一愣,臉色似乎有點難看,不過很快又高興了起來,不時點頭。
遠處地徐敷奏看著中丞大人似乎很是興奮,不由得心中更為好奇。感覺過了好久之后,他終于看到盧象升示意他們可以過去,便三步并成兩步,第一個靠近了過去,而后,看著盧象升帶著微笑,還有點興奮地臉抱拳稟告道:“中丞大人,末將請求隨軍出征。您看上幾次,都是末將留守,這一次,還是末將留守……”
盧象升一聽,心想著正不知道怎么來完成皇上的這道旨意,既然你湊過來,那就正好。于是,盧象升看著徐敷奏點點頭大聲道:“可以,你回皮島,聯系朝鮮義軍,刺探朝鮮滿清的動向,等到朝鮮戰事打響的時候,本官一定用你為先鋒!”
徐敷奏一聽,稍微一愣,難道中丞大人這次把東江軍的精銳盡數帶走,就是要前去攻打朝鮮了?可如果攻打朝鮮的話,為什么不是用水師走海路呢?
不過沒等他想清楚,盧象升已經把手一揮,對其他將領說道:“立刻出發,不得耽擱!”
說完之后,他大踏步而去,興沖沖地,讓人感覺有點意外。
毛承祚等將領見了,看了一眼發呆的徐敷奏,心中有點郁悶。按中丞大人這么說的話,豈不是首功就是他徐敷奏了?
說句實話,毛承祚他們這幾個,以前都是不服徐敷奏的。因此,哪怕毛文龍沒了之后,袁崇煥指定了徐敷奏為首,他們也沒人鳥他。
不過自從中丞大人來了之后,他們雖然沒有再和徐敷奏發生沖突,可也總是想自己能力壓徐敷奏一頭的。對于即將開始的戰事,徐敷奏要得首功,他們心中是不服的。
因此,毛承祚趕上盧象升,便立刻說道:“中丞大人,打朝鮮,末將愿為先鋒。”
“中丞大人,末將熟悉朝鮮,用末將為先鋒,肯定能把多爾袞他們堵在漢城內!”劉興治同樣不甘落后,連忙請戰道。
其他將領也想說話,盧象升倒是不耐煩了,站住身子,轉身看向他們,也不管周邊已經是嘈雜地城下街道了,大聲喝道:“打朝鮮的事情,早已定好了,不要搶功,不得再啰嗦,出發!”
說完之后,盧象升似乎有了一點怒意,轉身上馬,馳騁出城而去。
毛承祚等將領互相看看,都有點無奈,只好跟了上去。反倒是周邊的那些兵卒,都有點意外,不由得都低聲討論了起來。他們猜測,中丞大人可是很少發怒的!搞不定,就是這幾位搶功搶得厲害,真把中丞大人給惹毛了!
在他們的議論聲中,誰也不知道,盧象升的驃騎營中,盧大領著十來騎,快馬而出,不知去向。
出金州不遠,官道一分為二,繼續往北是過小黑山,經過新金往復州,海州方向而去;另外一條官道是要往海邊走,就沿著海岸線一路往北,這條路線是去鴨綠江方向的。
東江軍的行進路線,果然是拐到了海邊這條官道,一路往前。等到第二日快日落時分,盧象升領著東江軍已經快到歸服堡了。這個時候,盧大領著十來騎又忽然出現,一臉地疲憊,似乎是一夜未睡,到了盧象升跟前稟告道:“果然不出老爺所料,有人一騎雙馬,日夜兼程,往北而去了。”
說完之后,他又補充道:“要不我立刻趕回去,查下是什么人,能雙馬而走的,肯定能查出來!”
盧象升稍微楞了會,隨后擺手道:“算了,暫時不管這個,就隨他去好了。”
說完之后,他又馬上下令道:“全軍轉道,向西開拔!”
魏木蘭靠近盧象升,低聲說道:“果然不出皇上所料,東江軍人員最是復雜,還真是有內奸。不過這樣也好,反而能幫我大明的忙!”
盧象升聽了,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雙腿用力一夾馬腹,戰馬便躥了出去。
魏木蘭知道這個事實,讓登萊巡撫多少有些不高興。不過皇上并沒有一絲怪罪的意思,盧中丞過會,應該就會好的。
毛承祚等人收到將令,剛好匆匆趕來,想問問怎么轉向了,看到盧象升似乎有點不高興,便沒敢上前,反正魏木蘭好說話,他們便問魏木蘭道:“不是去朝鮮么?怎么改行軍路線了?”
“不用多問,遵令而行,回頭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魏木蘭答了一句,也不見她有什么動作,她的戰馬也躥了出去,追著盧象升而去。
毛承祚等人互相看看,有點鬧不明白,不過也沒辦法,只好回去執行了。
崇禎皇帝在聊天群中收到魏木蘭的稟告后,有點意外,可以說,這是意外之喜。于是,他聯系曹變蛟道:“好了,接下來該你們那邊演戲了,記得,來人算是滿清中的精明人物,不要露出破綻!”
旨意一下,鞍山驛堡的明軍帥府中,曹變蛟便對曹文詔笑著說道:“叔父,陛下有旨,讓我們不要露出破綻,說這個滿清的使者,不擅打仗,因此我們以前沒怎么聽說過。但他是個精明人物是錯不了的,一定要小心注意。”
曹文詔聽了一笑道:“叫什么名字來著?”
“赫舍里·索尼,正黃旗人,通曉多種語言,應該是滿清那邊的文官來的。“曹變蛟立刻回答道。
說話的時候,他心中也納悶,不知道皇上為什么對滿清那邊這么了解,搞不好,比奴酋皇太極還了解都說不定。
曹變蛟自然不知道,崇禎皇帝不管如何,還是記得在原本的歷史上,這索尼是順治受命的四大顧命大臣。這種托孤臣子,怎么樣都不會太差。其中他的一個兒子,在后世也很有名,就是那個叫索額圖的。
再者說了,皇太極能把這么重要的拖延任務交代給索尼,很顯然,這索尼見機行事的本事肯定是有的!
曹文詔聽了后,不由得笑道:“是個滿清那邊的文官么?這個倒好對付,我們可以這樣……”
“阿嚏”在遼陽城內正在和阿敏說話的欽差大臣赫舍里·索尼忽然打了個噴嚏,他也不疑其他,努力壓制著鼻子的癢癢,再次鄭重地對阿敏說道:“下官這次的事情,事關我們大清能否東山再起,一切還請貝勒爺多多配合!”
他是欽差大臣,不過和阿敏說話的時候,卻沒有以欽差大臣自居,反而以下禮和阿敏相處,這讓阿敏對他的觀感很好。再者說了,是皇太極給他的旨意中,語氣很嚴厲,叮囑阿敏務必配合,否則影響大清的千秋大業,是絕不會輕饒的。但在索尼這邊說來,卻是請求配合,態度很好。這種反差讓阿敏對索尼的感覺更是不錯。
只見阿敏點點頭,一臉鄭重地說道:“本貝勒自然知道事情之輕重。你盡管去和明狗周旋,如有需要配合的,只需要送個信回來便是!”
索尼聽了,連忙感謝。關系之融洽,甚至都讓阿敏不顧身份,親自送了索尼出府,一直目送他消失在遠處,才感慨地說道:“我大清江山代有人才出,新一代后輩當中,此次應該能脫穎而出!”
說完之后,忽然想起,要是索尼這次成功完成皇太極交代的旨意,肯定會有重賞,自然就脫穎而出了。要是任務失敗,那大清還不知道會怎么樣,還管什么后輩不后輩的。
這么想著,阿敏不由得剛高興起來的神情,就又低落了下來,收了笑容,轉身回府不提。
第二天早上,有夜不收快馬馳入鞍山驛堡,向城頭上輪值的新軍師將曹變蛟稟告道:“有滿清一行十人,被我抓獲,其說是滿清的使者,向我大明求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