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在日后物資極大豐富的時代生活過的人,這個時代的很多東西李憲都看不上。看不上,就覺得什么都行都差不多。
那雙鞋面橫梁都掉了的舊拖鞋,他都穿了快一個月了也懶得換——反正換了新的也是顆丫子,不見得舒服到哪兒去。
現在雖然覺得自己的鞋上踩小人繡的是自己這件事挺日狗,但是別說,鞋子穿起來倒是舒服極了。
蘇婭和蘇輝最近相比于以前都開朗了很多,李憲之前問過這姐弟倆為什么最近這么開心,休子沒回答。但是從宅子內的一些蛛絲馬跡,李憲估摸著是蘇媽現在被兩個男人圍繞,心情好了的緣故。
一家子里,要是有個天天苦大仇深的人,對家人的影響可是很大的。
或者說,母親的心情直接影響孩子。
所以將來找個笨笨的,什么事情都嘻嘻哈哈,天生樂觀的老婆,在李憲看來是很重要的事情。
天生樂觀對下一代的性格養成有好處,笨笨的......方便藏私房錢。
新鞋子穿了舍不得脫,直到在炕上看書看得眼皮都合不上了,李憲才將鞋子整整齊齊的放在了炕沿邊兒上。
瞧著昏黃的燈光下,那頗有二次元活力的小人兒,他漸漸進入了夢想。
夢里亂七八糟的。
一會兒是蘇婭在炕上千針引線為自己做鞋的身影,一會兒又是由瀨亞美莉機長駕駛的的N0659,MRXD053和NHDTA452號航班在空中呼嘯而過。夢中的時空在90年代與2018年縱橫交替,在純情與春情之中不斷切換。
第二天早上起來,李憲偷偷的洗了內褲。
憋氣窩火之余,看著炕沿邊兒上的新鞋,他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這都送鞋了,離暖床還遙遠嗎?
不遠!
上班。
邦業黑白已經完全的在銷售網絡鋪開了,雖然剛剛上市,而且6月正躥高檔白酒的銷售淡季,但是這款精裝白酒產品一經上線,還是在市場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酒怎么樣另說,但是看過了產品之后,幾乎所有的銷售商都說這款酒絕逼能好賣。
不為別的,就奔著這個黑陶瓶子,三十塊錢都得有人要。
有好事者將目前市面上的高檔酒包裝都放到了一起,什么茅臺五糧液孔府宴劍南春,橫向一對比,發現光從賣相上面,邦業黑白就占據了絕對優勢。
高檔白酒和平裝白酒不一樣的一點,其實不在于它的品質到底好不好。更多的是一個面子的問題。而高端白酒的一個普遍消費特征,就是買的人不一定是真正去喝的人,有很多是奔著送禮好看去的。
這個原理和保椒營養品差不多——消費者不一定是使用者,所以特別好忽悠。
于是經銷商們光是從賣相上面,就相當確定邦業黑白的銷量哪怕是不好,但是也絕對不會差。
事實也證明,直接貼合市場的經銷商們眼光是毒辣的。面市幾天的功夫,各大酒店就提交了大量的補單,邦業黑白在龍江地區餐飲單位銷量,開始抬頭。
這種反饋,讓李憲格外高興。
在和老朱,朱峰商量了一下進一步擴大生產,加緊備貨以迎接銷售旺季的事情。又看研究了一下最近一段時間的銷售報表,見邦業白平裝的銷量已經達到了酒廠目前產能的極限,擴張已經實在是必然趨勢之后,他便驅車來到了縣政府,找到了劉偉漢。
這個王八犢子,之前說給整貸款,這都多少天了連個信兒都沒有,好幾次見著自己就躲著走。自己要是再不上心,李憲看這事兒要特么黃。
縣政府,劉偉漢得知李憲來了本想謊稱自己不在,但是沒成想李憲這段時間已經和縣委辦公室的人混的滾瓜爛熟,直接就將其堵住了。
見實在躲不過去,劉偉漢只好苦著臉,把李憲請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你別說話,我知道你是為了啥來的。”
給李憲倒水的時候,劉偉漢直接搶在了李憲的前面,道:“貸款的事情我已經和市里申請了,但是這件事情市里是定不下來的。對縣級單位的扶貧貸款,必須要經過曙的審批,為了這事兒我這一段時間嘴皮子都磨破了,可也沒有用。涉及到的部門太多了,據說一個貸款批下來,光是識領導的簽字就得有七八個,還需要施信方面的配合。這個不太好整,你得有耐心。”
李憲將劉偉漢笑呵呵遞到自己手上的涼白開往旁邊兒一頓,怒了。
“我說老劉啊,現在都啥情況了你心里有沒有點兒數啊?貧窮已經制約了咱們邦業摘掉貧困縣大帽子的偉大計劃呀`少個領導審批我不管,反正現在各地的經銷商都已經把電話打壞了七八個了,我們的產能還是跟不上去。
現在廠房搭建好了,工人也都已經安排妥了,就差買設備的錢沒到位。我現在手里有九十多萬,這點兒錢塞牙縫的都不夠。你這貸款要是下不來,那我回頭就去和朱峰說,讓他安排以后代理商再打電話催貨就直接告訴他們,我們生產不出來,讓他們悠著點兒賣算逑。”
“這可不行!”
劉偉漢一聽這,連忙擺手,一屁股坐到了李憲身邊,用近似討好的口吻問道:“李總,老李不能想想別的辦法?你看你好幾個秤,就不能挪動挪動,先把咱酒廠生產線的事情解決了?你先墊上,我跟你保證,買設備的錢算是縣里跟你借的,貸款一下來,我立馬給你堵上還不行?”
對于這種不要臉的說法,李憲只能回以白眼。
逗我吶?
跟政府辦事兒要是這么辦,以后破產了上街要飯都沒人可憐。今天你老哥是縣長,明天你特么萬一走了,老子跟誰去說這事兒?
“老劉,衛生巾廠那邊兒實在是擠不出錢來了然你去和北林那邊兒商量商量,先把新北公司的擴張停下來,估計能擠出個三五百萬。伍書記要是答應,區里要是答應,那我沒話說。”
看著李憲腦袋要的和撥浪鼓似得,劉偉漢搓了搓手掌苦笑:“伍市長怕是會殺了我。”
李憲一拍手,“那不就結了?老哥,我也很難辦啊。貸款的事情你再想想辦法吧,咱們要是想把邦業的白酒產業真正做起來,形成產業規模,這件事情真的真的不能再拖了。”
看著李憲沒了玩笑的語氣和嬉皮的表情,劉偉漢深深的點了點頭。
思量了再三,一咬牙一跺腳。
“成然你老弟把計劃進度推進了這么大一塊,我這不下死力氣,拖計劃的后腿那就真成了王八蛋了。這樣,你也別催了,我今天就動身去趟曙,就算是攔高官的架,這次我也把貸款的事情給你整下來!”
李憲呵呵一笑,“劉縣長要是有這決心,那我就替邦業十八萬五千四百人謝謝你了。”
劉偉漢倒是個說話算數的。
在送走了李憲之后,當即定了去冰城的火車票,帶著兩個辦公室的科長,踏上了討要貸款的征途。
經過一整個晚上的跋涉,次日上午便到了冰城。到了地方都沒洗臉,親自帶著人在省財政跑了一徐。
劉偉漢在邦業雖然說一不二,強勢的就連縣高官都讓他三分,可是一個國家級貧困縣的縣長,到了梳分量還真就不大。
地方太窮,放屁都不響——沒底氣。
一天的功夫下來,腳上磨得起了大水泡,口干舌燥,見了幾個領導,都說自己做不下來主。
“劉縣長,咱們這么整也不是個辦法啊、”
財政門前,辦公室主任劉元揉著發漲的腳丫子,揪著臉抱怨了一句:“我看咱們就算是累死在這兒,折貸款的事兒都辦不下來。人家根本就不理睬咱吶!”
劉偉漢也錘了錘灌了鉛一樣的雙腿,用卷起來,已經變成了褐色的白襯衫袖子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
看著財政門口為人民服務的幾個大字,他嘆了口氣。
想了想,他忽然想起來什么似得,從包里翻出了一張IC卡和電話號碼本,來到了電話亭邊兒,撥通了自己在省委司機班的一個同學。
“信陽啊,我是偉漢。我想和你打聽個事兒……”
“嗯、不是什么大事兒,我就是想問問,咱田手在在城里嗎?”
“啊、在啊?那行,那沒事兒了。”
放下電話,劉偉漢看了看省委政府的方向,目光堅決了起來。
將手里的西裝和公文包一提,攔下了路邊的一個藍色蹦蹦出租車。
一邊,劉元看著他這個架勢,慌了:“劉縣長,你要干啥?”
“既然誰也做不了主,那就一步到位,找個說話頂數的!”
劉偉漢打開車門,扔下這么句話。
[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