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來參加老吳婚禮的一群人鬧哄了一個下午,直到了五點多鐘,李憲才和已經徹底喝多了的老吳將客人們送走。
立春雖然過了,可是天依然短的很。
五點多鐘,天色便已經完全暗下。李憲將老吳扶會了新房,將老鄭和王林和幾個老沒正經想要去鬧房的攆回客房,自己便也就頭重腳輕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好長時間沒回來了了,不過房間之中的一切還保持著原樣。房間之中很干凈,古董級別的柜子,上面的紅漆都擦得一塵不染。估摸著是蘇婭回來的這段時間總過來打掃,在暖呼呼的炕上鋪了褥子,聞著上面甘甜的洗衣膏味道,和褥子上一看就是源自于蘇婭的發絲,李憲帶著微笑,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
下午時候有客人在,李憲沒少喝。
原本只是想著迷一會兒,可是這一覺睡過去,不知不覺就睡得沉了。
或許是受到了婚禮氣氛的影響,李憲做了不少的夢。一會兒夢見老吳拉著自己的手說謝謝,一會兒又夢見婚禮的主角由老吳和蘇媽變成了自己和蘇婭。正當自己跟蘇婭拜完天地想入洞房的時候,還像周星馳《喜劇之王》里那《雷雨》話劇里邊兒一樣,跳出來個不知道是夏光遠還是什么人,大聲的喊著你們是兄妹,不能結合!
亂亂糟糟的,夢的心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迷迷糊糊之中,李憲就覺得自己房間的大門被人悄悄推開了。一串細碎的腳步聲,猶豫著在門口停頓片刻后,走向了自己的大炕。
半夢半醒之間,李憲勾起了嘴角。
他以為是蘇婭。
東北的大炕都是用磚土壘起來的。靠墻的叫炕里,不靠墻的那面叫炕沿。為了防止人坐著把土炕坐塌,炕沿邊兒上都會用結結實實的大木方子夾一道,做固定之用。
睡覺的時候,人腦袋就朝著這邊兒。身子和腳下有熱氣循環,不冷。腦袋附近的地方稍微涼快些,不上火。
感覺到自己腦袋前邊兒有人站定,迷迷糊糊的李憲伸手就是那么一抓。
嘿!小蘇婭,不是嫌棄我親了狗嘛?倒是別來啊?半閉半睜著眼睛,李憲便將來人往懷里拽。
可一拽沒拽動,二拽沒拽動,人沒拽到懷里,李憲懊惱的睜開了眼睛。
等看清了來人的面貌,他整個后背的汗毛都炸起來啦!
面前的人,身著紅色喜服,腦袋上盤著形帶著花,或許被自己突然間的動作嚇了一跳,臉上滿是驚駭——正是蘇媽!
蘇蘇蘇蘇蘇蘇阿姨……不是、媽!不是不是……李憲一咕嚕松開爪子,跑到了炕里。
理順了半天,才磕磕絆絆道:干媽!這大晚上的,您,您怎么過來了?
在炕上正襟危坐好。看了看手表,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剛才睡的太死沒了時間的觀念,他還以為到了十點半蘇婭過來了。
哪成想,這才剛剛八點多……
蘇媽臉一紅,揉了揉被李憲抓疼了的手,老吳喝多了酒,剛把他安頓睡著。
李憲張大了嘴巴……
心說你是我親媽還不行嗎?!你這大婚之日,就算是老頭睡著了不能洞房也別往我屋里鉆啊!
這叫怎么回事兒啊!
或許是看到了李憲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巨大疑惑,蘇媽的臉又是一紅。可也就是那么一閃而過,便正起了面孔,落落大方的站到了炕沿邊兒上,定定看向了李憲。
李憲,我過來主要是想問問你。你和蘇婭……是不是好上了?
李憲有些語塞。
剛才自己迷迷糊糊之中已經透露了太多的東西。現在就是撒謊,怕是也瞞不住。另說,這事兒他也沒想抵賴。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就是在老吳和蘇媽的婚禮舉行完畢,蘇媽有了托付之后,讓蘇婭沒了顧慮,把這層窗戶紙給她捅破嘍。
他倒是沒成想,自己還沒說,倒是讓蘇媽給看了出來。
這倒是有些尷尬。
不過,在一天晚一天的事情,倒也省了以后尷尬。
想了想,李憲點了點頭,干脆坦白:蘇姨,沒錯。其實早在去年夏天的時候,我們兩個就好上了。我想著……等宅子這邊兒過完年安定安定,就去跟您說。讓兩家的老人坐在一起,把婚事定下來。
看李憲說的鄭重,不像是應付,蘇媽點了點頭,我就是為了這個事情來的。
我想著,你暫時不要跟我提和蘇婭的婚事。
哦?那您看看,什么時候合……適、啊?為什么?
幾乎是同時,李憲和蘇媽兩個人說到。
看著李憲滿臉的疑惑,蘇媽微微一笑,我有我的安排和想法。
李憲明顯不能被這個理由說服。
見他眉頭緊皺,蘇媽搖了搖頭,其實從一開始,你把蘇婭安排進了紙廠,把小輝送去林場那邊學木匠的時候,我就猜測是不是你看上了我們家小婭。那個時候我挺害怕,怕你圖著蘇婭的樣貌。不過后來見你人還算安分老實,我感覺是我猜測錯了。
蘇姨,你倒是真猜錯了,我那個時候還真就是看上蘇婭了。感受到蘇媽話里有話,李憲板著面孔說到。
蘇媽微微一笑,點頭道:嗯,我猜錯了。那時候我分析,你年輕,沒對象,而且有能力有前途,人長得又不差,不論從哪方面看都絕對不會瞧上小婭的。她不能說話,這你和我都知道。
明明是夸獎,但是這話落在李憲的耳朵里,卻不舒服:蘇阿姨,我對你發誓、我喜歡蘇婭是認真的。
他想了想,又道:我承認,一開始確實是被蘇婭的樣貌吸引。可是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就是始于顏值,敬于才華,合于性格,久于善良,最后終于人品。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接觸,我不認為蘇婭不能說話是我們之間的障礙,我不在乎這個。
李憲說的是真心話。
雖然之前帶著蘇婭走了幾家醫院,都說沒有辦法。可他是從后面回來的,知道醫學技術的進步在未來幾年會以什么樣的速度發展。現在沒辦法的事情,不代表三年之后,五年之后十年之后還沒辦法。
他曾經的確也糾結過蘇婭不能說話,如果跟她在一起,自己就是取了個啞巴新娘這個問題。
不過經過這兩年的接觸下來,他已經想通。跟蘇婭在一起的時候,哪怕是她不說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二人之間也已經完全能領會到彼此的心意。
既然是這樣,就算是她不能說話,對自己而言又有什么關系呢?
至于人言可畏?
自己取了個殘疾?
李憲從來沒有擔心過這個。
人活著,是要自己開心快樂。如果要用別人的看法和想法來塑造一個社會化和符號化的自己,那人生會有什么樂趣?
可在李憲堅定的目光之中,并沒有看到蘇媽的表情有任何的松動。
她仍然是微微一笑,李憲,我承認你很優秀。我也相信你目前對蘇婭是動了真感情。
那您大晚上的不睡覺過來跟我說這些是為了啥?李憲不是很理解。
蘇媽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拉過了把凳子,落落大方的坐在了李憲對面。
李憲,我想給你講兩個故事。
講故事?
李憲一臉懵逼。
您老新婚之夜把新郎自己個扔洞房里邊兒,跑我屋里來就是為了講故事?
寶寶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是真心不用這種哄睡服務好嘛?
關于什么的?李憲問到。
好奇心用一秒鐘的時間擊敗了凌亂。
蘇媽微微閉上了眼睛,似乎是下定了好大的決心,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李憲看到她的臉上閃過那么一絲痛楚。
第一個故事的名字叫做……天真比愚蠢更加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