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憲這次學乖了。ge
他也不言語,就聽著蘇媽講那個所謂的女人的故事。
女孩兒的父親去世之后,母親沒多久也受不了周圍人對fgm家屬歧視和侮辱病倒了。在當時,這樣的家屬醫院都是不收的。女孩兒雖然想盡辦法,從各種渠道給自己的母親找藥,但是一年多之后,母親還是撒手去了。在母親去世之前,放心不下這世上就剩下了女孩兒自己,就將她托付給了一戶在家里落難之后,對母女很同情的一戶人家。
可是后來女孩兒發現,那戶人家的同情竟然源自于男主人在鄉下有個殘疾的弟弟。想讓女孩兒給他那走不了路,干不了活兒的弟弟當媳婦傳宗接代。發現了這個事情之后,女孩兒萬念俱灰,跟學校申請插了隊。
呵呵、蘇媽自嘲的一笑:然后,第二個故事就誕生了。那個時候的北大荒荒涼的讓人敬畏又害怕,一群十歲的學生到了地方,就在深山老林周圍搭建的臨時帳篷里安頓了下來。帳篷里的草比床還高,地面上都是泥水。但是相比于之前的城市,女孩兒覺得這里就是天堂。
不過條件還是太艱苦了。
因為成分不好,女孩兒分到的生產隊是條件最差的。距離最近的補給點都要坐一天的車。在那樣的情況下,吃不飽肚子成了常態。很多人因為水土不服生了病。但是那個時候似乎生病是一種解脫,因為生病了就可以請假一天,還可以吃上一頓叫做病號飯的熱湯面疙瘩。有一次,女孩兒喝了生水病倒了,原本以為自己能吃上一頓熱飯。卻不想,同去插隊的另一個青年也病倒了。可是面疙瘩就只有一碗,女孩兒為了能獨占那碗熱飯,就往碗里吐了口唾沫。然后狠狠的盯著那青年。你猜怎么著?
難得的,蘇媽將目光投向了李憲,問了一句。
那青年把熱飯讓給女孩兒了?他試探著問到。
結果倒是這個結果。蘇媽呵呵一笑,不過過程很有趣,那青年看了女孩兒半天,拿起將面疙瘩攪和均勻吃了一口,然后又遞過了勺子。他告訴女孩兒,不吃不是因為嫌臟,而是因為他覺得女孩兒更需要。
哈哈、李憲無奈的笑了,故事中的兩個人都有點兒孩子氣,但是在那樣艱苦的環境之中,這樣的行為倒是一種黑色的浪漫和幽默。
你知道,在那樣的環境中,饑餓和艱苦不可怕。孤獨才是。因為這碗面疙瘩,女孩兒不自禁的注意起了那個青年。漸漸的,她發現青年身上有著幾乎所有自己父親的影子。他幽默,樂觀,豁達,而且堅強。在一次山火里,當時的大隊長讓我們這群青年去火場里撲火。你是從林區出來的,應該知道山火是什么樣子。
李憲點了點頭。
林區里的火看不見火苗,火勢都是在地下的。往往是燒起來了只能看見冒煙,沒有明火,但是冒煙的地方溫度幾百攝氏度,瞬間就能將人燒成焦炭。
所以一般林區山火的滅火方式,如果不借助直升機或者是大型滅火機械的情況下,靠著人力只能是在幾百米之外打隔離帶。一道一道的阻絕火勢蔓延。
像那個大隊長命人往火場里撲,情況只能有兩種——這人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十足草包,或者是存心想讓人上去送命。
但是當時青年們是不懂的。在大隊長的號召下就沖進了火場。女孩兒剛剛沖上去,就被人一把拽住。蘇媽搖了搖頭,惋惜道:她沒上去,但是其他十幾個女知青卻再也沒回來。
好笑的是,死了的人沒得到全尸也沒得到榮譽、活下來的人反倒也受了責罰。在那場山火之后,女孩兒和青年因為救火不積極,被組織狠批。不過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女孩兒徹底愛上了青年。一年之后,他們帶著ypfz的大牌子結了婚,組建了家庭,并有了一個女兒。
在那樣的環境之中,有了那樣的家庭,女孩兒滿心以為自己很幸運。在明明失去了信任和崇拜的能力后,又找到了一個這樣的人和這樣的機會。她幻想著就這樣在那荒山野嶺一家人開開心心,哪怕是貧窮一些,困苦一些的過上一輩子也好。
后面的事情,蘇媽還沒說,但是因為之前已經和夏光遠有過接觸,聽過夏光遠用跟蘇媽神相似的方式跟自己講述過他那個因為一碗面糊拋妻棄子的朋友的故事,所以他大致猜到了。
果不其然,蘇媽印證了這一點:哪怕是在山溝溝里,青年也和外面保持著通信。那些信女孩兒、哦,這時候應該是女人了。她曾經偷偷地看過,是青年的初戀情人寫來的。她當時很惶恐,生怕自己好容易得到的生活會因為這個插曲而失去。所以她很多次跟青年暗示,自己甚至能夠容忍丈夫心理或者生理上的背叛,可是自己好容易得到的家庭,她不想失去。她不知道,這種近乎卑微的暗示,青年一點都沒聽進去。終于,在一個晚上,青年沒留下只言片語就走了。走的是那么的徹底,那么的決絕,那么的……殘忍。女人帶著女兒和剛剛出生不久的兒子,跟周圍的人找了足足一個星期。在得知青年已經乘老鄉的拖拉機跑了之后,她領悟到了。
領悟到了什么?李憲明知故問。
領悟到了,人千萬不要把同樣的錯誤犯兩遍。天真這個東西,要不得。蘇媽的眼神狠厲了起來:再就是,拋棄比背叛還背叛。因為背叛意味著他違背了承諾。可拋棄,意味著他之前給你的承諾,給你的所有希望,都和你的心撕成了碎片!然后將這些碎片扔在你的臉上,轉身而去。從此你再也見不到他,剩下你自己一個人站在原地懷疑,那些曾經自己認為有的東西,是不是真正的存在!
看著咬牙切齒的蘇媽,李憲感覺自己很危險。
蘇阿姨、您有什么話,還是直接說吧……您這兩個故事,有點兒嚇人。
蘇媽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李憲。現在的蘇婭,就像我年輕時候一樣天真。而她對于你的崇拜和信任,不亞于當初我狂熱時代和后來對他父親的那種程度。你現在喜歡她愛護她,我很高興。因為你這樣優秀的人能不嫌棄她的缺陷,這對于她是一種幸福。但是也正是如此,我不敢讓你們太早的結合。
你現在不過二十三歲,事業上正處于上升階段。現在的蘇婭在你的眼中可能是完美的,可是你二十五歲的時候呢?二十七歲的時候呢?你有一千萬的時候,有一個億的時候呢?到了那個時候,你站在尋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上,你會忍受一個不會說話的妻子嗎?
蘇阿姨,關于這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
面對蘇媽一連串的質問,李憲咧了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