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董,你看你平時都挺開明的一個人,咋到了這兒就這么,這么頑固嘛!”
來云浩并沒有在李憲表示了自己對成立合資集團這件事情的態度之后作罷,而是恨鐵不成鋼的拉開了持久戰的架勢。
李憲也有點兒懵。
老子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丫還沒明白?
怎么著,這意思是這個合資集團老子還非得干不可了?
事實證明,他想的沒錯。
來云浩上下嘴皮一翻,便說出了一個讓李憲瞬間出了一身冷汗的消息。
“李董,成立合資集團這件事情,省里面都已經掛了號了啊!現在這都96了,咱們省的市場經濟體制改革已經到了攻堅年。行業發展司這一回給咱們拉來了這么大的一筆外資投資,省里面都比較看重。李董說句我不該說的話,你這你這得識大體啊!”
李憲登時瞪大了眼睛。
他沒想到,事態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嚴峻!
好個寶潔,為了算計自己,倒是做足了真金白銀功夫,連省里都驚動了。
“老來,這話說的未免有點兒重了吧?”定了定心神,李憲輕笑道:“我們新北集團是個民營企業,出資不出資是我們自己的事情,對集團發展有益的,我們可以投。但是像成立合資集團這種,與我們集團發展方向不符的投資,要是我們不同意”
他將目光移向了別處:“怎么著,還得逼著我們出資不成?”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算是撕破了臉皮。
要是一般的說客,估摸著也就拿著李憲這話回去復命了。
可是來云浩畢竟和李憲還有幾分交情,見他一臉廁所的石頭般臭硬,嘆了口氣:“李憲,這話說的可有點兒過了啊。行業發展司那頭給的方案我們大體看了一下,對新北又沒有什么影響嘛。你不要把外資看的跟吃人的老虎一樣,這個態度可不端正。”
“呵、老來,你要說這樣的場面話,那咱今兒就到這兒吧。我一會兒家里邊兒還有點兒事,我就不陪你了,改天有時間我再”
“李憲!”
正當李憲從沙發上起了身,要端茶送客的時候,來云浩終于繃不住了。
“你能不能成熟一些看待問題?!”
冷不防的一嗓子,把李憲弄一愣。
來云浩是孫衛民的大秘出身,這些從文秘到行政崗位的干部,大部分都有個毛病,就是滑。
輔佐過大領導時間久了,說話辦事自然是謹小慎微如履薄冰,李憲見過的所有秘書崗位出來的人里,除了自己的老搭檔劉偉漢之外,都是保守派居多。
而在行政風格之外,這種人說話辦事與人交往,也都非常的有策略有手段。
來云浩這種伺候過孫衛民那個體量領導的人,這種風格就更甚。
在李憲的印象之中,來云浩可從來沒有這么失態過。
就在他暗暗詫異之時,從沙發上騰一聲站起來的來云浩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見會客室的門已經關嚴了,低聲吼道:“你以為你們新北還是一兩年前的光景嗎!”
李憲皺起了眉頭,不解道:“老來,這話怎么說?”
“你糊涂!”
來云浩咬著牙,用手指點了點李憲的肩膀,“去年你們新北的投資都投在哪兒了?黃島一個耗資一億五千萬的紙業基地,遼省,吉省,荷北,湖建,安惠等七個省三十多家廠子。除了省內十幾家國營造紙廠的改造項目之外,投資為負!你們甚至關停了慶市的三個造紙廠。你們做的這些,跟省里市里連個招呼都沒打,多少人對于你們新北這種資本外流的投資方式有多大的不滿意你知不知道?”
現在新北的體量在這里放著,集團發展到現在,不論是白酒,衛生巾還是衛生紙業務,都已經完成了打地基的時候,正是向全國發展的時機。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新北布局全國市場應當應分,怎么到了這兒,就惹出了不是來?
沒等他辯解,來云浩又恨鐵不成鋼的道:“知道什么叫樹大招風嗎?你們新北已經很被動了!在過去的一年里,我給你們壓了多少非議?這一次成立合資集團本就是招商引資的重點項目,有多少人借著這個由頭對你們發難你知道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我來?我就是想著,以你的性子要是跟別人談崩了,那你們新北可就被動到家了!咱們兩個畢竟是老相識,我來,至少還能跟你說說道理!這些話我本來不想說的,可是你,你呀你!”
來云浩搖了搖頭,嘆道:“你把做生意想的太簡單了!除了經營,外界的因素你也要顧慮周全,不能光指著你那個,你那個二當家去和稀泥啊!李憲,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具體怎么辦,你自己想吧。同意不同意,三天之內,你給個話。”
說完,來云浩一把抓起沙發上的皮夾克,走了。
會客室里,坐在沙發上的李憲心中五味雜陳。
他的手無意識的摩挲著沙發扶手,感受著翻毛頭層牛皮柔軟而溫暖的觸感,心里確實冰冰涼涼。
他媽的。
來云浩說的似乎全是錯的,似乎又一點兒沒錯。
做生意,它有時候確實不光是生意上的事情。
再想到寶潔給自己設的這個局,他不由得連連冷笑。
打這兒,他才算是真正的體會到了那些曾經輝煌一時,最后被外企玩兒死的企業到底有多么的心酸無奈。
這真是
好手段吶。
“所以說,現在這個情況,你準備怎么辦?”
會客廳內,看著李憲罕見的抽起了煙,薛靈皺著鼻子不免擔心的問到。
這一次的合資,目的現在看來是雙重的,一方面是要吸引外資需要新北配合。而另一方面,也未免有敲打的意思在里面。
薛靈是在體制內呆過的,她早就預料隨著新北集團不斷的發展壯大,成為地方上無法完全掌控的企業市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她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如此蹊蹺,趕在了這個節骨眼兒上,而且還和寶潔的競爭綁在了一起,將新北從一個有利的局面上,推到了被動的一側。
“涼辦。”
李憲掐了手中的煙蒂,默默的說到。
“什么意思?”
薛靈不解。
“涼辦,就是把合資這個事兒,往涼了辦。”李憲微微一笑,目光之中已經不再彷徨。
“李憲,我提醒你,這個風口上,可不是耍驢的時候!咱們集團畢竟是民營主體企業,雖然現在經濟體制放開了,但是禹作敏沈太福之流的前車之鑒,你可不能忘!”
薛靈心中一驚,當下覺得事情似乎要向無法挽回的局面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