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很是費了些功夫才將何川生強行扶住,不讓他跪。
何川生卻分外堅定,以至于到后來沈崇索性捏住他肩膀,讓他整個人雙腳離地懸空起來。
兩人拉拉扯扯大約一分多鐘,何川生漸漸冷靜,冷不丁發現自己懸在空中,雙腿依然彎曲著。
沈總力氣真大!
我跪不成了。
唉,也罷,就藏在心里吧。
談判會議繼續,兩邊的律師、法律顧問及財務相關人員坐在一起磋商具體合同細節,咬文嚼字避免漏洞。
最核心的成交額與付款周期已經定下,剩下的事沈崇與何川生兩個老總不用具體參與,回頭審核合同便是。
二人轉到旁邊辦公室里,老何親自給沈崇倒杯茶,坐下來又是感概萬千。
所謂英雄氣短,壯士落魄,指的就是何川生今天的處境。
其實他后來再聯系過陶韻,是為了最后確認陶總的真實意圖,并直接問她是否與沈總提前達成共識。
這本是商業上的避諱,但現在他管不了那么多。
答案讓他絕望,陶韻只是連連表示歉意,并說自己也有苦衷。
她之前與石錘科技沈總并無任何聯絡,在看到沈總時她自己也大吃一驚。
沈總先前也不知道她,最終出現這狀況,只能說是無可奈何的巧合。
甭管何川生信不信,陶韻只能這樣說。
起初老何覺得陶韻的說法簡直荒誕,半個字都不能信。
但現在看來,他又覺得陶韻沒騙人,沈總沒那么陰險卑鄙,人家是真耿直。
如果沈總只是為了演場戲逗自己玩兒,那這場戲的成本未免太高。
算了,雖然少賺幾千萬,總之能度過難關就行,這次后多少能剩下點現金流,能維持住工程公司的正常運轉就行。
老何嘆道:“這次真要多謝沈總您,不然我完啦。”
沈崇老臉微紅,明明是我橫插一杠讓你的錢從1.4億變成1.15億,你還老謝來謝去的,怎么總覺著你在嘲諷我。
但看老何的表情,他又像是真情實意感恩戴德。
不敢當不敢當,我只是做了點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
這就是沈崇不懂行的地方了,以結果論,是他把何川生坑了。
但以過程論,他這個攪局者卻又在老何最絕望時拉了他一把。
老何混跡商界多年,見著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仗義相助白送錢的,更少。
沈總這樣人情味濃到化不開的,幾乎沒有!
如果沈崇給他開的不是1.15億,而是六千萬成交額再加上四千萬或者三千萬貸款,他都一樣感激,只是沒現在心潮起伏得這般強烈。
“何總你快別謝我了,我沒覺自己多厚道。我只是理解你的難處,老人家不容易,尤其我知道老一輩都重名聲。事到如今我也和你坦白了吧,我一開始的確打算用1.5億多點拿下你的地,現在這樣我都始料未及。方才我過來之前,我的總經理和我說,如果談得好甚至能以六千到七千萬的價格拿下,但我覺得做人不能做絕,對吧?”
何川生又重重抿口茶水,“是啊,明白。”
沈崇好奇問道:“何總你也別灰心,你至少還能剩下兩千五百萬嘛,再想想真正的窮人,就覺得自己也沒那么慘。對了,你倒是說說你資金鏈怎么斷的呢?怎么好好的突然崩盤了?”
何川生嘴角一僵,這又是他的另一處傷心事。
他腦子里泛起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反省著自己的一切,長嘆聲:“只以成敗論英雄,我承認自己的失敗。有人玩金融一夜暴富,也有人玩金融血本無歸,我就是。唉,我透支太多了。”
沈崇不解:“透支?質押貸款嗎?增發股份?還是債券?對賭?”
“咳咳,都有,不一定是我做主導,但我都深度參與了。”
之前沈崇的規劃里有融資這事,學過一陣,如今公司自成現金奶牛,倒是不用再考慮,但他略懂一二。
聽說何川生這些都玩過,沈總只能說替他心疼,“你該不會每次都是兜底那個人吧?”
何川生更尷尬,“呃,主要別的合伙人不少見勢不妙掉頭就跑,現在他們都在名單上掛著呢。我爸媽身體不好,不想離家,就我沒跑。我倒不用管別人的債,但自己參與那部分我得扛住,結果就這樣咯。”
“那你是透支得太多了啊!”
沈崇感嘆著。
“可不是嗎,教訓深刻吶,以后一定汲取教訓,還是沈總你這樣好,找準風口,全力耕耘,你公司是我見過現金流和企業資產配比最完美的。”
何川生應聲道,又像似在吹噓沈崇,又想是在自我反省。
但沈崇卻識破了他心頭的小九九,這老先生賊心不死啊。
“你該不會打算過陣子繼續融資做IT吧?
何川生尷尬擺手,“哪有哪有,不敢不敢,再不敢啦!”
他嘴上這么說,內心卻撒不了慌。
沈崇滿臉狐疑的皺眉看他,突然心頭涌起陣詭異的感覺。
這滋味似曾相似,來得極其突兀。
何川生并不知曉自己身上的變化,只覺得沈總表情有點奇怪,讓他惴惴不安,生怕沈總反悔。
良久,沈崇先回頭看看外面,再扭頭看看已經與之前不太一樣的何川生,起身道,“咳咳,何總,等會我們把合同簽完,你和我走一趟。”
何川生茫然,“啥?”
“新晉靈能者何川生同志,斬妖西南分部編外少校沈崇正式通知你,你被逮捕了。”
何川生:“啥?干啥?靈能者?那是啥啊?斬妖?少校?沈總你別開玩笑,到底怎么回事!”
沈崇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老何啊,別慌,你真正的人生現在才要開始吶。”
沒錯,老何這貨居然在如此高齡成功覺醒,他成了靈能者!
沈崇不知道他到底覺醒的什么能力,但從對面傳來的靈強輻射波動卻做不得假。
現在這輻射正以極快的速度從無到有,從弱到強,并越來越明顯。
何川生根本聽不懂,但沈崇已經起身按住了他的肩膀,“噓,老何你小聲點,別一驚一乍的引人注意。”
“但我根本不知道沈總你在說什么啊!為什么要逮捕我?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沈崇想了想,威脅道:“如果你不想我臨陣反悔,那你現在最好安分點。”
老何這下可算暫時老實了。
其實沈崇處理得不夠好,他本該用更委婉的語言表達,先把人騙進展曜大廈再說。
但他還是第一次在外面親手活捉靈能者,并且還是個熱騰騰新鮮出爐的選手,處理起來缺乏經驗。
靈能者與妖怪不同,對人類社會更了解,心思更復雜,自身世界觀更完善,反而更難接受超自然現象,沈崇該處理得更有技巧。
但這不能怪他。
老何多半是在他老沈的刺激之下,一步步覺醒的。
不知道怎的就滿足覺醒條件了,沈崇自己都措手不及,幸好老何有痛腳在他手里捏著,不敢造次。
怎么做才能讓他安生呢?
沈崇想了想,仔細回憶當初第一次被兔八哥和標哥在醫院外面堵住時,那兩位仁兄的表現和自己當時的心路歷程。
有點子了!
他眨眨眼眼,說道:“老何你聽沒聽說過龍組?”
他打算以龍組來舉例。
何川生果斷搖頭,“沒聽過,那是啥?”
“哪那么多廢話!總之你啥也別說,你沒犯法,不用怕,跟我走就是了!”
媽蛋,老年選手不看網絡小說就是不好溝通,連龍組都沒聽過。
大約個多小時后,何川生內心惶惶的完成簽約、蓋章,剩下的就是兩家公司其他部門協調向政府申報,等產權正式交接時才需要兩位老總親自出面。
“何總,走吧。”
事一辦完,沈崇沒給何川生任何掙扎的機會,拽著他就往停車場而去。
剛一上車關上門,老何就嚇尿了。
蹲后排的梁仔也察覺到了老何體內的靈源,驚喜交加道:“喲!老大厲害!咱們業務范圍又拓展了?老大你都能親自催化覺醒啦?”
坐副駕駛的何川生回頭呆呆看了梁仔幾秒,然后尖叫,“我草草草草!這只狗會說人話!沈總快跑!”
他咔嚓咔嚓的想開門跳車,但沒用,早被反鎖了。
沈崇按住他肩膀,“老何,淡定,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梁仔它只是一只妖怪而已。”
何川生再度高叫一聲,“妖怪!啊!”
他腦袋往旁邊一歪,當場昏厥。
沈崇翻翻白眼,這場景似曾相識嘛。
他第一次見識到兔八哥的兔耳,也是在一輛越野車里。
當時我可淡定得多,老何竟被嚇暈過去,弱爆了。
我果然是天才。
他倒是忽略了件事,當初兔八哥與陳標可是在與他聊透之后才展示妖怪特征。
何川生現在什么情況都不清楚,突然面對一條會說人話的狗,能淡定才怪。
沈崇將車慢悠悠開進展曜大廈地下停車場,扛著上樓,得從一樓轉特殊通道電梯。
前臺組長曳蜂大佬見他扛著個中老年選手,分外驚奇道:“沈崇你從哪找來的人?一般很少有這么高齡的靈能者覺醒啊!”
沈崇尷尬的笑,“運氣嘛,我運氣好,嘿嘿。”
怎么好意思告訴曳蜂組長,可憐的老何是被自己折騰覺醒的呢?
這覺醒得也太隨緣了,到底是個啥奇葩能耐?
孩子媽怎么就不行?
我成天氣她都不管用,真是奇怪。
是我氣得還不夠?
還得加把火?
呃,算了,老林真覺醒未必是好事,或許兩條腿走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