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把手揣進褲兜,悠哉悠哉沿著公路小跑回去。
大約幾公里路的樣子,但這點距離難不倒他,連熱身都算不上。
他稍微有點發懵,心想這也太巧了。
自己連續給老林發了好幾天短信,她都沒回過一條,更沒打來過電話,今天怎么突然敲電話了呢?
難不成她在暗中監視我!知道我這會在宜州!
這就很不好了啊,老林你怎么能窺探我的秘密呢。
大約幾分鐘后,沈崇的疑慮在看到具體的短信內容后消失了。
這傻狗!
回去之后只能五香套餐大刑伺候了。
為了給梁仔這槍手以便利,沈崇在梁仔那邊做了個自動發送短信的子程序客戶端。
他讓梁仔那頭有空或者有靈感就先寫,寫了存進客戶端,自動同步到他這邊的客戶端里來。
第一天,也就是5月26日晚,短信內容如下:“孩子媽,吃飯了嗎?有沒有好好休息啊,別累著了。”
沈崇打個響指,覺得這很OK,很符合自己的性格與人設,平淡中帶著溫馨。
第二天,也就是昨天,“今晚的月亮真圓,游子在外的我,想念著與你一同賞月的那天。”
沈崇很想沖回去吊死梁仔,特么這不一看就是抄襲的嗎,我什么時候和老林一起賞月了!
第三天,也就是剛才,“突然好想你,想你的笑,想你的聲音,就連你生氣的樣子也能讓我神魂顛倒。親愛的,你能告訴我你現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嗎?因為想你,我已經快三天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臥槽!
沈崇一張臉大紅,難怪剛才老林在電話里語氣結結巴巴好久,才主動說她帶著欣欣來了宜州。
太不要臉了吧!
給情圣狗跪下了,是在下輸了。
這種殺傷力驚人的段子,哪怕是抄的,能發出去都要莫大的勇氣,以正常狀態的沈崇哪怕擺在他面前讓他抄,都不可能按下發送鍵。
林知書顯然也這么想,所以她真不介意這短信是沈崇搬運的還是原創的,猶猶豫豫著把電話打了過來。
你不是想我聲音嗎,我就讓你聽唄。
想知道我在哪,在做什么,我也告訴你唄。
沈崇不得不佩服命運的玄奇,今兒個一家三口在數百公里外都能撞到一起,的確是巧合,也可能是冥冥天意的安排。
生意規模做到一定的程度,譬如林一工業這種橫掃西南,又輻射全國的大企業,更會好好經營自家大本營。
蜀川省內幾乎每個地市都有林一工業的業務,但尋常點的小業務林知書并不參與。
不過這次涉及到七糧漿酒業集團,項目金高達數億,她親自來了,既是表個態,另一方面卻又是要讓另一方安分些。
沈崇到酒店樓下時已是八點過,他一整路都在胡思亂想,生怕見到林知書時被她追問自己當時是吃錯了什么藥,發那膽大包天的短信。
起初他略慌張,但后來轉念想發都發了,我都說了要泡你,發點肉麻段子怎么了,天經地義。
所以后半程他又在想,林知書帶著那么大一群人到宜州來干嘛,大約是出差吧。
但她怎么又把欣欣帶上,這不折騰人嗎。
沈崇剛從街口閃出人影,正在酒店門口伸長脖子四處張望的欣欣一眼就發現了他,然后甩脫林知書的手,大聲喊著就往沈崇的方向撲來。
見狀,沈崇趕緊跨步奔出去將欣欣一把抱住。
背負雙手站在門口噴泉邊遙望沈崇的林知書心有感概,路燈算不得明亮,方才她都隱約只能看見個人影,但欣欣卻能一眼把人認出來,只能說是父女間心有靈犀。
沈崇牽著欣欣的手往回走,抬眼便見著那燈光下傲立的窈窕身影。
她穿著身米白色的薄外套,領口彎彎褶褶的蕾花像兩條毛毛蟲趴在她胸口,讓她某個部位顯得更加挺拔。
酒店門廊上的射線燈將林知書的影子拉得很長,與她本人形成個一百二十度的鈍角。
真……真好看!
他腦子里莫名蹦跶出這三字來。
“你來宜州幾天了?什么時候回?你公司派你來做什么?”
沈崇正琢磨老林為啥這么好看呢,結果對面劈頭蓋臉撲來就是問題三連。
先前電話里二人沒怎么聊清楚,在等他過來這段時間里,林知書大約也從他的“糖衣炮彈”下緩過來了。
沈崇隨口答道:“到今天第三天,剛我都快進收費站上高速回蜀都,一聽你電話,我就讓同事先自個回,一路小跑回來的。”
林知書鼻頭微皺,顯得有點小調皮的可愛,責備道:“你怎么不打車?”
“打過了啊,滴答客戶端里顯示五公里內沒車呢,宜州又不像蜀都。”
“也對,那你都不知道讓我派車來接你。”
“我怕麻煩你嘛,反正幾公里路而已,跑跑步就當鍛煉身體了。”
“那你害得我和欣欣在這兒傻站半個小時就不麻煩我嗎!”
林知書有點生氣。
沈崇大為震驚,“瘋了吧!我哪能想到你會下樓等我!”
林知書頓時為止一滯,仔細想以自己過去的態度,好像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今天卻就那么傻乎乎順其自然的做了。
沈崇卻又想到了別處去,順口就道:“真是的,孩子媽你出差就讓欣欣在家里呆著唄,我本來今晚就要回去。這兒風有點大,你怎么能帶她在門口等我呢。”
話剛出口就出了事,林知書臉上寫滿了委屈。
沈崇見狀,興許是福至心靈,情圣附體,脫口而出道:“萬一把孩子媽你冷感冒可怎么辦?”
他剛捏著欣欣的手,暖呼呼的,欣欣這會兒身上穿了外套,倒是不冷。
其實他本來是想指責林知書讓欣欣陪她一起站這會冷著,但補上最后一句立馬就成了嚴厲的關心。
沈哥的求生欲望可以說是非常強烈了。
林知書下意識又翻白眼,唾他一句,“我可不冷,你當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腸子,行了,進去吧。”
“一家三口”轉頭走進酒店大門,沈崇暗自抹了把額頭,居然有冷汗!
欣欣長途舟車勞頓,有點困倦,上去后沒多久便昏昏欲睡,蔣玉便來將欣欣接過去睡覺。
欣欣這次卻不依,非吵著鬧著要媽媽陪,林知書只好親自帶她回套房主臥休息。
沈崇則趁機與蔣玉打聽老林帶隊下來干嘛。
一問他才知道,這真不是簡單的巧合,林知書這行程早幾天便敲定。
林一工業承接了七糧漿酒業集團新上的兩條生產線的非標設備供應,總項目金高達5.5億,這等規模的合作對雙方都算得上是重大項目,不得不重視。
目前項目已經完成到一半,半個月前出了點意外情況,作為非標設備供應方的林一工業與生產線的土建承包方,以及設計方扯皮不休,爭執不下。
現在局面僵持著,這事一旦讓步,涉及到的資金上下動輒上億,誰也不肯輕易松口。
明天,七糧漿酒業、林一工業、土建總承包、設計總承包共計四家單位約了四方會談磋商。
因為之前的問題,項目已經停滯了快半個月,大家都拖延不下去了。
林知書作為林一工業一把手,親自下來當場拍板理所應當。
這行程不可更改,可欣欣之前就又知道林知書下個月將去海外出差長達月余,聽說媽媽又要走,爸爸卻又不在,怎么都不答應,非得跟著一起下來。
林知書心下一軟便應了,倒是沒想到天官賜福,沈崇竟也在宜州。
看著主臥室房門,蔣姐感慨道:“自從沈崇你融入進來之后,欣欣的變化很大,以前沒有你時,她從不黏林總。我要帶她去睡她從不拒絕。林總也挺矛盾的,有時候覺得這很好,不會影響她工作,但有時她卻又為這事暗地里郁悶得直抹淚,覺得欣欣與她不親近。現在明明多了個你,欣欣與林總反而更親近了。”
沈崇笑笑,倒沒說什么。
他知道原因,過去林知書一昧的強調精英教育,結果就是讓她自己在欣欣眼里顯得過于嚴厲,媽媽不像媽媽,倒更多的像個老師。
自己的出現起到了很好的緩沖作用,讓欣欣真正明白到親情的味道,林知書在無形中也做了很多改變,在家里變得柔和許多。
本來就該如此,孩子不黏爸媽,那還叫孩子嗎?
沒過得多久,林知書走出房門,再輕輕掩上關緊。
她身上新披上件外套,扣子都給扣得緊緊的。
先前在下面時她不承認自己冷,其實看她這樣子,有點冷。
在往客廳沙發走的過程中,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即便是鐵人也會累。
“蔣姐,麻煩你把圖紙再拿出來,再把關總、設計部周總監、市場部姜總監、工程部王總監都叫過來一下,我們再最后磋商一下,就在那邊的小會議室吧。”
她坐下來之后伸了個懶腰,端起杯子喝口水,然后說道。
不愧是頂級套房,除了有三個臥室之外,竟還有個隔音的小會議室。
蔣玉點頭,轉頭就走了出去。
旁邊的沈崇看林知書精神狀態不佳的樣子,略感心疼,“這都快九點了,還加班開會吶?”
林知書沒好氣道:“還不都是因為等你!”
這鍋沈哥接定了,“好吧好吧,都是我的錯,不然明天再開會嘛,我看你都挺累了,早點休息養精蓄銳唄。”
林知書搖頭,“明天上午就得四方會談,沒時間磨蹭,我們內部必須先達成共識。”
說完,她又從旁邊自己的挎包里摸出個袋子,輕輕撕開,把袋子里的東西倒進咖啡杯。
沈崇瞟了眼那口袋,“咱們家林總這么有錢也喝速溶咖啡吶?”
“那不然呢?出門在外,我還得隨身帶咖啡機和咖啡豆不成?行了行了,你趕緊去那邊客房睡你覺去,別擱這兒礙事。”
說完,她似乎又反應過來自己話不太中聽,語氣一軟,“明天我會很忙,原本蔣姐必須得帶欣欣,但你來了就能把蔣姐解放出來,我會輕松些。你快去休息吧,明上午你帶欣欣好好玩玩,行吧?”
沈崇略感不舒服,明明我也是出差公干,只是機緣巧合撞上你,怎么搞得我成專職下來帶娃的了!
我男子漢大丈夫怎能……
下一瞬,林知書突然又捏著嗓子,擺出副嗲嗲的語氣,自言自語道:“親愛的,你能告訴我你現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嗎?因為想你……”
沈崇掉頭就跑,就特么知道會是這結果,傻狗寫的重口味表白短信成把柄了!
背后傳來林知書得意的笑聲,“哈哈哈哈!瞧你這傻樣!你當我不知道你是抄的短信嗎?你自己都害臊!”
等沈崇打開臥室門,把裝著箱子的大背包扔床上,背后又傳來林知書的聲音。
“我現在精神狀態很好,不用擔心我,我這些年都這么過。”
沈崇回頭,瞧見如玉佳人正倚靠在門框上,左手托著咖啡杯,右手拿著金屬小勺子輕輕攪動著,眼睛卻放在自己身上。
他聳肩,“我知道你是女強人,你們那項目到底什么情況?能給我說說不?”
“和你說有什么用吶,你會編程會做視頻,但隔行如隔山,你又不懂工程設備方面的東西,真當你自己是全才吶。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的事我能搞定,你就甭多心了。”
她說完,客廳里已經傳來密密麻麻的輕輕的腳步聲。
“你自己休息,我先開會去。”
她立馬退走,順手還像做賊一樣把沈崇的臥室門關上。
誰不知道先前她在樓下接男人,這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老林并不知道,在她關門后某個小肚雞腸的男人正在磨牙齒。
什么叫我不懂工程!
放肆!
誰給你的潑天大膽!
你當我這三天是白學的嗎!
呃,如果告訴她我只學了三天,她會不會想打我?
聳肩,這事不能這么算了。
看她這如臨大敵的樣子,這次她的事似乎并沒有嘴上說得那么輕松。
孩子媽有麻煩,既然給自己這孩子爸撞上,能視而不見嗎?
當然不能!
就沖著又有機會打她臉,我就不能手軟!
等著,你給我等著!
沈哥決定今晚不睡,繼續惡補工程項目知識。
只要能打孩子媽的臉,咱渾身是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