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情況,今天是沒得談了。
沈崇路子野,但四家公司終究老江湖,雖然心頭不爽,卻沒在沈崇地盤胡亂撒野,而是迅速起身告辭。
他們甚至都沒撂狠話,說什么法庭見之類的。
他們依然打著下次等雙方緩和些,明后天繼續來談的主意。
如果真上了法庭,不可能真賠兩億。
具體的賠償金額有多方考量,如何裁定侵權范圍,沈崇自有的軟件版權價值幾何,侵權范圍價值幾何,四家公司遭受的實際損失又是多少。
這些,才是專利官司真正的難點,在這些細節上沈崇與方拾月都不是專業人士,但請來簡冰心的目的,正在于此。
但不到萬不得已,四大公司并不想真上法庭,那是損人不利己。
賠償的確會給石錘科技造成重創,四家公司加起來大約也能獲得幾億的賠償,看起來不錯,但比起調音王開拓出來的廣大市場,這根本九牛一毛,杯水車薪。
賠償會徹底堵死四家公司入股石錘科技的路,以普林律師事務所的老道,簡冰心必然會代表石錘科技反控四大公司涉嫌壟斷。
保護版權的目的是保護創新,但保護過度卻又是矯枉過正。
法律的本質是受害者保護自我權益的工具,不是侵略者掠奪他人的工具。
版權不能成為霸權,兩者間有一條界定的線,雖然很模糊,但以簡冰心的職業水準,她能找得出來。
一旦石錘科技反訴成功,那么四大公司必須以正常合理的市場價給予石錘科技全面授權。
到時候大約又能再得一筆錢,但這就意味著石錘科技徹底脫困而出。
四家公司想要的絕不僅僅是如此,他們要得更多。
他們更想通過盤外招讓沈崇屈服。
過去他們也曾通過官司把小公司徹底打垮打散,但自己也沒撈到什么好處。
外人都走掉之后,方拾月給簡冰心安排了個辦公室。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簡大律師的口碑值得信賴,想要拜托她把官司打好,自然得把所有資料全盤供應,讓她對整個項目進一步加深了解。
方拾月與沈崇又召開了一次高層會議,沒說什么實質性內容,只是簡單的通報下情況,表示公司不怕打官司,甚至不怕打輸,讓高層領導各自負責安撫下屬,維持公司穩定運行,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工作重心全面轉移至推廣沈氏調音王普及版,以及應對接下來幾天的輿論攻防戰為主。
散會之后,只留沈崇與方拾月在會議室里。
沈哥問道:“我剛會不會太過分了啊?”
方拾月噗嗤笑出聲,“哪過分,你剛的表現我只能說完美,好吧。”
沈崇撓頭,“這會不會添亂啊?看起來是只能上法庭了吧?”
胖妹點頭,“沒事,你干得真的很好,和我預想的一模一樣,我要的,就是上法庭!”
沈崇瞪眼,“哈?”
胖妹拍拍他的肩膀,“朋友,犯錯就要挨打,挨打要立正。咱們侵權是既定事實,抵賴不掉。該賠只能賠,這官司我們輸定了。”
沈崇就很郁悶了,“那我剛才裝什么叉呀!”
方拾月搖頭,“如果他們真只要賠償,而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那我們拿他們沒有任何辦法。但現在他們是想把你連皮帶骨頭吞下去,覬覦著本不該屬于他們的東西,這就是他們的破綻。貪欲,會讓他們步步邁入深淵。”
“你到底什么主意倒是直接說啊!”
“別急,我慢慢給你講……”
良久過去,沈崇覺得胖妹這點子不錯,但好像又有點不夠味道。
她整套思路里缺乏了個東西,但這事胖妹沒辦法解決。
她不夠重視何日君再來的改造項目,沒考慮到何日君再來才是沈崇本人的真正“優質資產”,這才是他最在乎的地方。
沈崇在心里盤算著怎么才能利益最大化,現在他心頭概念模模糊糊,倒也沒直接說出來。
他這頓晚飯就沒回家去吃了,而是留在公司一個人吃了七八人份的工作餐。
等到過了傍晚,網上果然開始了。
四大公司當天夜里便發動輿論造勢,鋪天蓋地的黑通稿洋洋灑灑遍撒網絡。
微博、微信公眾號、頭條資訊、貼吧、商業論壇等等任何一個可能對石錘科技造成影響的角落,都沒放過。
甚至連專業音樂人溝通閑聊的好友群里,都有人或主動或拿了錢之后轉發黑通稿。
四大公司目的只有一個,掌控輿論,發動輿論戰爭,先將石錘科技立于不義之地。
他們倒不是想在法庭上將沈崇一棍子打死,圖的還是在宣判之前動搖沈崇的心態,為庭外和解爭取最大利益。
黑通稿的內容方方面面,從各個角度切入,但卻殊途同歸。
有些通稿側重點在于描繪當年四大公司收集音源版權時有多艱辛,為了收集最準確最完美的大師原音,什么跋山涉水求爺爺告奶奶都來了。
甚至只是一次琵琶的彈奏,都能衍生出個蕩氣回腸的小故事來,基層員工冒著雨雪風霜,頂著高燒發熱,甚至扛著闌尾炎的劇痛就為了苦等大師一展技藝。
但不管是怎樣的小故事,最后收尾的落點卻都一樣,“如此心血竟被無情踐踏,慘遭侵權,天理難容。”
還有些通稿則著重描繪了四大版權公司在發現侵權事件后,如何“主動”溝通協調,但在石錘科技如何遭到“冷遇”。
他們提出溝通到現在已經快整整一個月,竟才第一次見到石錘科技真正的主事人。
這是何等囂張,何等的狂妄,何等明目張膽的侵權,視法律如無物。
在這些通稿里,石錘科技被刻畫成了個強搶民女的惡棍,簡直是萬惡之源,互聯網之恥,業界毒瘤。
雪片般的黑通稿還在繼續,他們深諳層層遞進的道理,一步步送沈崇上處刑臺。
他們公開暴露看似合理,實則各方面偷換概念的石錘科技企業估值,估算結果與他們報給沈崇的價格一樣,作價5億。
他們的估值思路看似全面,從各方面分析石錘科技的現狀,同時又貶低沈氏調音王的價值,抬高自身版權在企業成長中起到的作用。
沈崇簡直笑出聲,“這些人寫得也太真實了,我差點都信了。嘖嘖,照他們這說法,我們的調音王根本一文不值,咱們公司能爬上去全都是他們版權的功勞。這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他們這么能耐,版權捏手里幾十年怎么就沒弄出個東西來。”
坐他旁邊的方拾月也笑呵呵的說道:“怎么樣?漲見識了吧?是不是覺得這世道很驚悚啊?”
沈崇撇嘴,“這算什么,他們再不要臉好歹只謀財,不害命。”
方拾月唾他一聲,“想什么呢,哪有人成天動不動害命的。”
沈崇笑笑,夏蟲不可語冰。
黑通稿還在繼續,夜里約莫十二點時,四家公司拿出的最新通稿終于暴露出更多東西。
他們重點寫了今天的“遭遇”,并表示極度憤概。
“我們帶著誠意而去,出價非常合理,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優渥,但我們卻遭遇流氓一般的對待。沈崇其人目無法紀,恣意妄為,惡意擾亂市場,在商業上橫沖直撞,簡直不可理喻!”
這一部分重磅消息砸出來之后,頓時引發軒然大波。
沈崇看得很蛋疼,意思他們還想送自己去坐牢?
方拾月卻會心一笑,“對了,就要這效果。”
“怎么說?”
“他們已經把他們看似合理的報價全部寫到網上了啊。”
“然后……”
“然后,我們就擊碎他們的報價!行了,回家睡覺去,閃。”
沈崇還有點不想走,“我先送你回去,自己再回來看看。”
“看什么看,自找不痛快嗎?信我的,回家安心睡覺。重磅的家伙已經全到位了,他們下一步通稿應該是深度分析石錘科技財務現狀,進一步打壓你的市值。他們還會說你這個掌舵人很愚蠢,好好的互聯網不做,居然跑去搞房地產開發,買的還是產權僅有十五年的地。這家公司已經大幅貶值,實際價值連3.5億都不到。”
沈崇大驚,“3.5億?你連這也算到了?”
方拾月傲然一笑,“當然,朋友,在商界里很多事情都有固定規律,只要抓住規律,萬事盡在掌握!”
胖妹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態,沈哥被她這揮斥方遒的樣子鎮住了。
女大十八變,真沒人敢信如今的胖妹就是以前那溫婉的方小妹。
是夜,輿論果然變化,風頭大轉,石錘科技整整一個月在網絡上的造勢與鋪墊在四大公司聯手發力之下被轟得支離破碎。
沈崇和他的公司頓時成了風雨飄搖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在商海浪潮之中。
但同情弱者是天性,即便黑通稿鋪天蓋地,依然有些人對石錘科技抱有同情之心,并窺破現象看本質的認為四大公司所提條件過于苛刻。
可惜,同情不等于看好,大家普遍認為沈崇頂不住,必會在巨頭重壓下賣身喪權。
第二天,又是風雨交加的一日。
哪怕他已經知道了胖妹的打算,可卻免不了被網上的風頭搞得心煩意亂,下午時索性回到家里,本想一邊靠震蕩訓練器完成體能訓練,一邊畫圖,卻發現實在做不到。
于是他索性頂著姬白的抗議,把吃雞游戲給下了下來,強行靠人肉開掛把單發槍玩成了自動連發,表演了一發什么叫人體壓槍宏。
以他如今的反應力和身體精微控制水準,玩FPS游戲實在有點欺負人。
大約下午五點過時,在單排十連吃雞后沈崇的賬號終于被封。
“媽蛋,不用掛也能封號?”
沈哥氣憤的一拍掌。
姬白腦袋在他背后閃將出來,“誰叫你把把吃雞,雞是那么好吃的么?”
“肯定是你在詛咒我。”
“沒錯,我就詛咒你了,咋的啦?成天就想吃我。”
“呃……”
“對了老大,過兩天我和狗子打算搬到農家樂那邊去住。老何說工地上需要養條猛犬守材料,梁仔覺得肥水不流外狗田,它還不如自己上,更靠譜。”
沈崇反問道:“狗子也能算猛犬?”
姬白說道:“能唬人就行了,現在它有哮天戰甲,也不是完全廢。白天肯定不會出事,晚上有我罩著。”
沈崇想了想,“行吧,反正你住居民小區里的確不太方便到處溜達。”
“是啊,最近幾天我出個門都難受,路上別人看我眼神老怪怪的。真是的,寵物雞有那么新鮮嗎。”
“就那么新鮮!”
“反正我覺得老何那邊挺爽,起碼有個山給我們跑,再這么關下去,我都快生銹了。”
既然狗子和雞哥打算搬出去,沈崇難得勤快的給兩貨做了頓豐盛大餐。
它們終究是動物,雖然舍不得沈崇做的美味,但現在有了新的選擇,肯定更想活在寬敞的地方。
酒足飯飽之后,沈崇正打算早早躺上床繼續床震(體能訓練),卻接到了林知書的電話,說是讓他過去幫忙裝箱。
老林過兩三天就得去歐洲,這次要出去好久,短則半月,多則月余,沈崇又不愛住在潤雅苑,只能把欣欣的日常用品,換洗衣服,甚至她最喜愛的玩具都給收拾妥當,全部打包帶沈崇這邊來。
需要提前收拾的東西很多,看似簡單,其實挺費神的。
林知書和蔣玉最近實在忙碌,今晚又要加班,索性讓沈崇來干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