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歡出門之后,等背后鐵閘合攏,倒也不回頭看,而是終身一躍化作個巴掌大小的黑影撲騰著翅膀無聲無息慢悠悠飛了出去。
夜色深沉,雖有月光映照,但人的肉眼可見度不足五米。
不過這對金不歡絲毫沒有影響,他熟悉這片山區的每一寸土地,他也不需要光線。
他輕輕松松穿梭在林間,精準的避開每一根樹木枝條。
往前飛了幾公里,這是片農戶果林,少許樹上掛著夜間吸引蚊蟲的紫燈。
金不歡撲了上去,張口吞吐,吃了個酣暢淋漓,然后他再度振翅高飛。
他喜歡這種感覺,一切都很熟悉,一切都在掌控中。
這是只屬于自己的自由自在。
在這里,他擁有無人膽敢違逆的權勢,這是他用十年時間打下的鐵桶江山。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得離開了。
這里已經不再安全,他能感覺得到外界的變化。
那彌漫在空氣中仿佛無處不在的重壓,讓他有點喘不過氣。
在他扶持起來的傀儡富豪面前,他是無所不能窮兇極惡的金先生,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與立場。
在真正的強者面前,自己只是個螻蟻。
并且這螻蟻還很臟,染滿了鮮血,連被收編的價值都沒有。
算了,我能安安穩穩的在這里成長十年,沒有像黑市里時常傳言的諸多斬妖刀下亡魂那樣被輕而易舉的碾碎成粉末,足以載入史冊。
他又回頭遠遠“看”了眼自己的洞窟,難免有些得意。
因為我金不歡夠聰明,我先學做人,再學做妖!
越有錢的人,越怕死,得到的越多,就越怕失去。
他們不敢把我捅出去,他們甚至不敢去接觸我之外的任何非自然現象。
斬妖雖然強大,但卻又太曲高和寡。
這群山高皇帝遠的土皇帝,接觸不到斬妖,斬妖更不會主動與他們溝通!
這,就是偷金賊金不歡,縱橫攀花市山區多年的惡妖。
它的本體是蝙蝠,覺醒等級為黃級四品,如今玄級二品。
他覺醒于十年前,此后幾年一直潛伏在攀花市各大鋼鐵礦區,小心翼翼的修煉,只在夜間悄然出沒于各個礦洞,在增強實力的同時學習人話與人類社會。
雖然免不了誤傷礦區工人,導致工人生病又或是暴斃,但沒人能聯系到靈妖事件上。
可能造成微量元素失衡的原因很多,就和內分泌失調一樣沒辦法定論,除非先知道結果。
如果以狡詐來在惡妖與邪道靈能者中排個序,食金蝙蝠金不歡至少能排在蜀川省內前十之列。
很少有落單選手能像它這樣潛伏十年而不露出絲毫蛛絲馬跡。
這得益于攀花市獨特的經濟結構與豐富的鋼鐵礦藏,除了妖元自行增長之外,他能化身最強的偷鐵賊暗中竊取現成的鐵礦。
他為人處世的道理,學的也是最弱肉強食的礦場哲學,再加上這些年他見識過很多事,一點點堆積在一起,造就了他極度陰暗的性格。
他一共用了三年的時間,從黃級四品爬到玄級六品,并全力以赴在一年內主攻化形,
最終成為攀花市的地下王者金不歡。
隨后他預見到了攀花鋼業的敗落,他才是對這個地方鐵礦儲量最清楚的人,所以他提前布局,靠著威逼利誘,暗中展現武力,幫著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最終拉扯出了個幾十人的小團隊,培植出一片地下勢力。
他讓小混混走上前臺,又或是幫本就有些基礎的人更上層樓,對于反抗者,則鐵血鎮壓。
他智商極高,思維敏捷。
他是這里的教父。
在他的引導與暗中扶持下,這群小礦主成了他的現金奶牛。
他們必須想方設法的不斷為他提供鋼材,哪怕因為攀花鋼業落寞導致本地鋼價浮動,這群人也必須按時按量悄然上繳。
當然,一方面為了財富,另一方面為了保命,這群小礦主總能想到辦法悄沒聲息的在龐大的國家體系下偷走鋼材。
金不歡也沒有竭澤而漁,只是將這些人圈養起來,根據他們財富的浮動,給出可以承受的合理范圍。
在此期間,慢慢有錢了的金不歡多次外出,又機緣巧合的與極度排外的靈妖黑市搭上線,算是真正登堂入室。
隨后他耗費巨資,花了大價錢買到一身可以跟隨化形狀態而動,并能極大程度遮蔽妖元輻射波動的黑絲套裝。
他是個天才,智慧型的天才。
與普通選手相比,他的成長速度堪稱恐怖。
按照阿虛組長的標準,其實金不歡的成長速度只不過是區區黃級,哪怕他有天級上限,但在十年內從黃四品爬到玄二品,依然稱得上驚才絕艷。
但他看得越多,知道得越多,就越是惶恐與小心。
斬妖這個龐然大物太恐怖,在自家作威作福的金不歡深知自己只是滄海一粟。
他更嫉妒斬妖中人,自己這些在野選手看似風光無限,實則處境可憐。
在野選手想要變強,需要付出的代價與努力超乎想象,數倍于體制內的斬妖成員。
以妖元活化丸為例,有錢都買不到,兩百萬能或許能勉強買到一枚中等濃度的仿制品,但效果只是正品的一半不到,副作用更極大。
他自己能爬升得如此之快,還是因為在覺醒之后沒有犯任何低級錯誤,豢養出一群手下,平均每年廢掉數萬噸級鋼材,在黑市燒掉數億元的原因。
但斬妖里的人,則只需要不疼不癢的出一些任務,混點功勛值,便能買到在野選手夢寐以求的活化丸。
他知道按照斬妖的標準自己作惡多端,肯定不得善終,也徹底絕了被招安的心思,只想尋個適當的時機投靠在野的真正大組織,還必須是與斬妖不太對路那種。
如果沒有任何變故,或許金不歡還會在這里繼續呆十年,達到地級再去投靠大組織,那樣他帶藝投師也能從一開始就身居高位,免得被當成棄子。
但自從兩年前他慢慢發現情況不對勁,攀花市的經濟環境太差了,他扶持的這些人并沒幾個驚才絕艷的,私人礦業被打壓得太厲害,他的現金奶牛跟不上他的需求了。
他起初還舍不得放棄這里,適當的給傀儡們減負,結果他修為越高,消耗反倒越大,此消彼長之下,他被饑餓感折磨得難受之極。
時間一長,他對金屬的渴望近乎癮君子,最終完全失控。
上次出行他實在沒忍住誘惑,襲擊了一個車隊,勉強掃蕩到幾百噸鋼材。
完事之后他爽是爽過一陣,但心知不妙,怕是捅出了大簍子。
哪怕再舍不得,他也知道自己該走了。
斬妖一貫如此,不知道消息便罷,一旦露出端倪,必會雷霆出擊。
接下來數天的風聲鶴唳更證實了他心中猜想,幸好他小心謹慎才沒當場翻車。
肯定得走,但走之前,必須徹底榨干所有傀儡!
所以他提出一月內上供百萬噸鋼材這個令人絕望的要求,他算過仔細的數字,這些私人老板差不多變賣掉百分之九十的家產剛好能頂上,這些人拒絕不了。
不過他并不打算留活口,這些人知道他太多事,對他太了解,始終是個隱患。
所以,等完事了,都去死吧!
飛在空中的金不歡得意洋洋的想著,這群傻子。
他心中又是覺得可笑,又略緊張。
那天第二次失控,居然不小心找上個剛覺醒的靈能者。
當時他嚇了一大跳,幸好那人沒掌握斬妖的功法,應該是個剛覺醒的野路子選手。
突然,金不歡眼睛一亮,又一輛重卡出現在他的視野里。
喲,不錯啊!
百噸優質鋼材的重卡!
吸到一半,他習慣性的用金屬離子掃描下駕駛艙,然后驚叫一聲。
臥槽妖怪!
斬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