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啊,人族有句俗話,強扭的瓜不甜!”
“真兒和你無緣,不是你不夠好,是你慢了一步,你若早一甲子上門提親,哪有今日之事?這女人和男人不同,尤其是好女人,她心里有了喜歡的人,那就裝不下第二個了。”
“不過呢,這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真兒的性子拗,被寵過頭了,任性,強勢,你們在一起,未必就合適。
你也知道,真兒有不少姊妹的,性子比真兒好的有一大堆,以你的才貌,只要在我龍宮多待上一段時間,與她們見面多了,走得熟了,還怕得不到佳緣?”
飛舟上,敖烈語重心長地勸導道。
敖青云神色平靜,看不出心中在想什么,聽著敖烈一句句勸導,也不吭聲。
另一側,敖無憂板著一張臉,同樣是不插嘴,不吭聲。
敖青云的隨從護衛和幾名龍宮妖將也沒有人吭聲,沒人接話,有人垂頭喪氣,一副誰也不愿搭理的模樣,有人雙目無光失魂落魄,有人則陰著一張臉在生悶氣,仿佛有人欠他們巨額債務不還一般。
氣氛有些低落,有些陰郁。
眼看著無人搭話,敖青云一直在裝啞巴,敖烈也索性閉了嘴,不再多言,他名喚“烈”,性子也烈,一直是無涯海龍族頭號殺神,年輕時乃是火爆的性子,吃了多次虧沉淀了上萬年也未能把性子完全改過來,打人罵人他擅長,勸人,他一向不拿手。
敖烈停了言語,這飛舟上的氣氛就更沉悶了。
一眾龍宮妖將心頭的壓力突然就大了起來,負責駕馭飛舟的妖將,一咬牙,施法催動飛舟,加速向前飛馳了起來。
音爆破空聲接連響起,飛舟離著瑤光星域越來越遠。
就這么向前飛馳了大半個時辰后,敖青云突然轉身沖著敖烈施了一禮,開口打破了沉默,“多謝叔父救命之恩,青云一切都想開了,此番失利,皆是實力不濟的原因,怪不得任何人,接下來,青云想閉關百年,待百年后,再去龍宮拜見叔父!”
說罷,也不等敖烈開口,身影一晃,竟是直接躍出了飛舟。
“這孩子……”
敖烈伸了伸手,有心阻攔,想了想,卻又沒有阻攔。
“多謝王爺搭救,大恩容后再報!”
“多謝前輩!”
“多謝龍主!”
赤蛟和一眾萬靈殿妖將給紛上前沖敖烈施禮答謝。
“去吧,去吧,一路小心些!”
敖烈沖著眾妖擺了擺手。
眼見著眾妖一個個躍出飛舟跟上了敖青云,眼見著敖青云駕馭遁光快速遠去,似乎生怕他阻攔一般,不由得搖頭輕嘆道:“這些小年輕,沒一個讓人省心的,尤其是赤血這孩子,這也太摳門了!”
敖青云和萬靈殿眾妖將一個個做了俘虜,身上的儲物空間皆被瑤光眾修給收走,除了收在體內當日沒來得及祭出來使用的本命法器,就連掉落在地兵刃也被收走,而直到離開瑤光,也不見有人吭聲要還,李魚雖親自送敖烈一行送出了天外,卻連一艘代步的飛舟都沒有贈送。
敖無憂和龍宮眾妖將是同等待遇,眼下皆是窮的連一塊下品靈石都拿不出窮鬼,就連這艘代步的飛舟,也是敖烈自己囊中之物。
這飛舟乃十階飛舟,等階不低,可這飛舟追求的是速度,不求奢華舒服,只有那么一間靜室,而方才有敖青云這個外人在,敖烈還有幾分不好意思單獨走進靜室中休息,現在看敖青云離去,敖烈轉身就沖靜室走去。
敖無憂盯著敖青云遠去的方向深深看了幾眼,猶豫了片刻,轉身快步跟上敖烈,跟進了靜室中。
“叔父就這么放過瑤光,就這么便宜了那李魚?”
關上門后,敖無憂開口抱怨道。
“你真的以為你的性命是老夫所救?”
敖烈眉頭一皺地反問道。
“這……叔父這話,什么意思?”
敖無憂詫異地打量著敖烈。
敖烈搖頭,輕嘆了一聲,“本以為你只是脾性暴烈,行事魯莽,現在看來,你呀,還真是……”
有心好好訓斥敖無憂一頓,罵得狠一些,罵醒他,可轉念一想,敖烈還是忍了下來,這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且已經長大了,有主見了,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想罵就罵了。
法力一催,面容肌膚之上浮出一道道灰黑色靈紋,如一條條小蛇一般在肌膚下飛竄。
“看到了嗎,這魔煞之氣,是李魚所種,已經過去了半個月,老夫都無法把其徹底逼出體外!”
敖烈伸手指了指敖無憂,再次輕嘆了一聲,“你呀,不是你父王寵愛真兒,你和真兒比起來,還眼光,這性情,差的就不是一星半點,你要殺真兒看上的夫婿,以絕其心,可真兒卻顧念兄妹情誼,大老遠只身跑來救你性命,你羞不羞愧?
當日若不是真兒及時到場,出言勸阻,老夫恐怕只有落荒而逃,若老夫逃了,若真兒慢上那么半步,你和青云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那就難說了!”
此語一出,再感受到敖烈體內那一道道黑色靈紋中陡然透出的陰寒之意,敖無憂愣住了,面色陣青陣紅,額頭后背瞬間有冷汗浸出,心頭陣陣后怕。
他在昏睡時,曾感受到有人對他搜魂,他的元神曾窺見那道進入識海的身影,卻看不清面容,只是覺得對方高大兇惡,那雙眼睛亮的讓人不敢逼視,如野獸看到了獵物一般,透著貪婪和猙獰,一想起就滿心的恐懼,醒來后,卻已經身在敖烈的洞府中,原本還以為是敖烈對他搜了魂,心頭有幾分不解,也有幾分憤怒和擔憂,現在想想,卻只剩下后怕了。
敖烈對無涯海龍主之位一向沒看在眼中,一向喜歡逍遙自在,不愿受束縛,不愿去搭理龍宮瑣事,想必是不會對他搜魂,不會去探究他的心思和秘密,那對他搜魂的,也只有李魚了,而當日一戰,李魚一記神魂攻擊輕松放倒了他,這神魂之力肯定要強過他數倍,對他搜魂,自然也是輕輕松松。
能對他搜魂,那就能碎了他的元神,甚至是吞噬煉化他的元神,而他如今能好好地站在這里,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還是自己,那就說明,有人阻止了李魚殺他,既然敖烈不是李魚的對手,李魚不懼敖烈,那最終救下他的,也只能是敖真了。
“真兒想必是真心喜歡這李魚的,這李魚,雖有梟雄之姿,卻也并非心毒手辣之輩,你和青云這次能僥幸活著,全仗了真兒為你們求情,今后,你且不可再做出糊涂事,且不可傷了真兒之心,更不可去平白惹怒這李魚。
青云這小子天資不凡,氣量卻窄了一些,沒和真兒走在一起,對我龍宮來說,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至于你,這次雖吃了個教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卻同樣不是壞事,你如今總該看明白了,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仙界,我龍族并不能為所欲為,即便這小小的混亂之域,也不是我龍族能橫行無忌之地。
仔細想想這一戰,看看李魚的表現,再想想你自己的表現,該不該反思?
李魚以一敵六,尚能輕松勝之,這一戰,瑤光幾乎全殲強敵,自己卻少有損兵折將,這一份本事,別說是老夫,你那父王也不見得有,這就是差距。
你和這李魚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有這樣一個妹夫,你應該慶幸,今后,你要向他學的地方,多著呢!”
敖烈忍不住還是又訓斥了一番。
“叔父說得是,孩兒這次……的確是魯莽了,欠考慮了!”
敖無憂低頭道。
敖烈盯著敖無憂打量了一眼,面色陰沉了下來,這敖無憂的性子,他是知道了,口中說著服氣,未必是真的服。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伸手招呼道,“過來,站近一點,看看這李魚送上的彩禮!”
聽到“彩禮”二字,敖無憂的眉心跳了幾跳,心頭莫名有罵娘的沖動,都要當便宜大舅子了,這李魚卻一點面子都不給,竟然把他的幾只空間手鐲和兩件用來儲物的空間法器一件不剩地收走,這“彩禮”,不會是從他的收藏吧?
抬頭望去,卻看到敖烈取出了一張獸皮地圖,攤開在了桌面上。
先是一愣,心頭好奇,依言走近,細看之,這地圖,熟悉,似乎是無涯海地形,其中龍宮所屬疆域用紅線給圈了一個大圈。
“我龍宮近些年的用兵,可謂是全無章法,一塌糊涂,你那大哥,在用兵一途上,簡直就是個廢物,你看看上次攻打……”
敖烈一開口,就又罵上了,敖無憂正聽得爽,敖烈卻是話頭一轉,“我龍宮如今雖是無涯海第一大戶,可周邊友少敵多,若是不改變眼下策略,一味用強,一味靠拳頭說話,只知道打打殺殺,用不了百年,龍宮就會垮掉!”
伸手一指地圖,點著幾個被黃線圈住的區域,“你看看,這幾家,還有這幾家,一個個在裝孫子,一個個在坐山觀虎斗,都想著等我龍宮不濟時跳出來咬一口,對他們,就不能客氣!
這兵家之道,講究個陰陽相濟,李魚的意思,我龍宮,眼下不能逞強,要對外示弱,要收縮兵力,把這幾塊有爭議區域,扔出去,放出去,讓這幾家該死的對手去搶去奪,讓他們去得意。
你看看,這幾處地盤仙脈靈脈從多,只要我龍宮舍得退讓,無需去挑唆,周邊這幾家就會跳出來去爭去搶,我龍宮,就可以搬個凳子坐在這里看戲了,看他們打得頭破血流,順便給他們遞包療傷藥,順便再遞遞刀子,等他們打得沒勁了,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我龍宮再站出來收復河山也不遲。
老夫其實也是這么想的,這些靈山仙脈放在那里又不會跑,只要我龍宮有實力,丟掉再多的地盤也能搶回來,反之,我龍宮若是被人打殘了,沒人了,你占的地盤再多,最終也會被人搶走。
當然了,我龍宮也不能一直坐在這里看戲,這看戲看久了,也就真的成了局外人。
我龍宮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做好兩件事,其一是找一群能言善辯的聰明人,專門在背后煽風點火,這幾家妖族不是能打嗎,那就讓他們打得更猛一些,他們缺什么,我龍宮可以給他們,要刀子給刀子,要丹藥給丹藥,就是不給人。不用擔心他們會聯手來攻打我龍宮,我龍宮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沒有人愿意死磕,你這次也看到了,你組建的這支聯軍,屁事不濟。
其二呢,我龍宮要秘密組建一支戰隊,專門來收拾這些坐山觀虎斗的家伙,逼他們入局,逼他們去唱戲。
老夫想來想去,這第一件事情可以交給老五這孩子,這孩子腦瓜子靈,歪主意多,夠壞,至于這第二件事情,這支秘密戰隊,最好由你來牽頭,你不是老抱怨你父皇不給你重擔挑嗎,那你就主動一點,做出個樣子來。
有老夫給你撐腰,你只管放手去做,老夫手里的那些暗手,底牌,你看上哪一個,只管開口。
這些喜歡坐山觀虎斗的勢力,哪一家沒有對手,哪一家沒有死敵,你的任務就是扮成他們的死敵,找準機會,悄悄下手,記住了,做這樣的事情,事機一定要秘,事前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李魚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你看這里,這就是你第一個動手目標,他們家的秘密,老夫知道的最清楚。
從現在起,你該把你的性子壓一壓,要學會……”
隨著敖烈侃侃而談,隨著敖烈的指頭在地圖上指指點點,敖無憂的神情變幻不定,時而沉思,時而激動,時而興奮。
“偌,這是你的儲物鑼,敖真是你親妹子,李魚也沒有那么小氣,收了你的幾件慣用法器,那也只是不想讓外人看到。
出去后,你不妨告訴你麾下一眾妖將,李魚收了他們手中物,那是懲罰,懲罰他們隨你一道胡來,大家既然是盟友,那就是自家人,自家人來打自家人,自然要懲罰,這次沒殺了他們,留他們性命,乃是給你父皇和老夫的面子,并非是不敢殺。
你看看瑤光那一群金仙,為什么對李魚死心塌地,那是李魚大方,肯給他們好處,這一點,你要向李魚學學,今后對自己摳門一些無所謂,對忠心你的麾下,要大方,要有個規矩,該賞賞,該罰罰,賞罰分明,他們才肯為你賣力。
至于這次他們的損失,是因為跟了你才有損失,你給個承諾他們,只要他們還肯跟著你走下去,三年五年內,你負責把這些損失給他們彌補回來!”
敖烈一邊言語,一邊取出了幾只空間手鐲擺在了桌上。
看到這熟悉的空間手鐲,敖無憂心頭對李魚的那份恨意,一瞬間竟是消失無蹤,反而多出了幾分感激……
另一個方向,御風而行的敖青云、赤蛟同樣在深談,話里話外不離李魚。
“少主放心,在老祖面前,屬下不會多嘴的,既然少主想靜心閉關,那就安心閉關就是了,屬下會安排人盯著無涯海,盯著瑤光!”
“也要派人盯著星宿宮和萬寶樓,我懷疑,這赤血接下來會對萬寶樓下手!”
“是,少主放心,我派人盯著!”
赤蛟恭敬地做著保證,心頭卻是松了一口氣,他還真怕敖青云會掉頭回去,繼續與李魚做對,還好,敖青云怕了,認為實力差距和李魚太大,要閉關苦修,要憑著自己的超強天賦快速提升實力,待有勝過李魚的那一天,再來一決勝負。
誰知道這一天何時會來,那李魚,難道不修煉?
此刻,他竟是希望李魚的神通能一路突飛猛進,能始終壓著敖青云一頭,也省得敖青云再生出報復之心,再讓他跟著赴險,這一次,他是真怕了,一想起被李魚一巴掌拍倒在地,一想起被李魚搜魂,元神被控制的那一幕,心頭就是一陣慌恐,一陣絕望。
還好敖烈來得及時,否則,這次真的沒命了!
瑤光城。
長老殿內,李魚和眾金仙,此刻正在會議,所討論的,一是下一階段的戰略安排,二是關于牽星引月訣的修煉。
此次瑤光之難,無涯海龍族和敖青云固然是主兇,敖真是誘因,可星宿宮一方,卻并非僅僅是因貪婪而來,這些年,有金仙、天仙修士私下里頻頻修煉牽星引月訣這大仙界禁術,這才引來了星宿宮這一強敵。
星宿宮這樣的頂尖大勢力,瑤光眼下無力撼動,沒能力也不可能真的打上星宿宮,別說星宿宮不許,整個仙界頂尖大勢力都不會允許。
正因此,眾修也只能低頭服輸,放棄對星辰之力的大量汲取。
任何勢力,在面對外部強敵時都容易同心協力,而在處理內部之疾時,卻因為牽扯各方利益很難達成一致,令人頭疼。
這場會議進行了一整天,這才達成了多項決議。
數日后,瑤光城前,萬眾矚目之下,一隊隊天鷹衛,在一名名金仙長老的帶領下,駕馭飛舟,破天而去。
而其中由八艘飛舟組成,人數最多的一支戰隊,隊首赫然是太上長老赤血,而站在太上長老身畔的,乃是仙劍宮太上老祖鏡心。
消息傳出,整個混亂之域,所有明里暗里與瑤光有過節的星域,各域主皆是坐臥不安。
消息傳到九重天,寶光樓高層眾金仙長老一個個慌了神,第一時間去請示太上老祖該如何應對。
而與仙劍宮有仇怨,正在明爭暗戰的多家大仙門,聽聞這個消息,紛紛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