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仞巨山上的眾修在觀望飛舟,而飛舟之上的李魚一行,也在觀望山上眾修。
飛舟此刻離地高度近萬丈,除了山巔位置幾座洞府居住的修者,山腰處的眾修只能仰首觀望,而飛舟外的禁制靈光卻遮擋了眾修目光,甚至遮擋了靈覺查探,無人能看清舟中人。
如此濃烈的殺機,讓眾修不安,無法猜測出對方身份,更是加深了這種不安,不少修士陷入了恐慌,本能地一個個祭出了護體靈光,甚至有人祭出了戰甲、法器護身。
突然,飛舟之外包裹的一層層靈光如水波般蕩漾開來,舟中人的身影顯露,一道道目光頓時齊刷刷望向了舟中人,一道道靈覺亦是掃了過去。
“父親,那人乃是云臺兇徒之一!”
飛舟上,李玉的目光卻是盯上了那名錦袍青年,伸手指向了那錦袍青年,指向了那座洞府。
“南山老兒的洞府就是那一座!”
向云也在此時伸手指向了那錦袍男子身后的洞府。
這天清山主峰,他到過,主峰之上最著名的兩座洞府,他自然也清楚。
而當二者同時伸手指向那個方位時,那錦袍青年卻在這一刻面色驟變,竟是本能地轉身,騰空飛躍,沖著另一座離著山巔更近的洞府沖去,他還沒有看清李玉的身影相貌,卻是發現了金剛魔犬。
兩座洞府的距離不足千丈,以他金仙七轉的境界,雖那座洞府外有強大禁制,他也能一步跨至,可他一步跨出時,頭頂之上的空間卻是驟然一緊,一股浩然威壓憑空降臨,他的身影竟是被定在了空中,無法再動彈分毫。
而下一刻,一只金光燦燦的大手憑空出現在了他的身側,五指一張,沖他一把抓來,他心頭暗叫不妙,雙臂猛揮,雙腿猛蹬,奮力掙扎,可渾身法力卻在這一瞬間被冰封凝固了一般,無法使出分毫,雙臂無法張開,雙腿也無法踢蹬,眼睜睜看著那大手靠近,眼睜睜看著那大手上的五指沖著中間聚合,一根根丈許長的金燦燦的指頭上,指紋清晰,就連掌紋也清晰在目。
五根金燦燦的手指沖著掌心位置隨意一握,這錦袍男子的身軀頓時被五指鎖牢,大拇指正好按在了他的頭頂,其它四指抓住了他的身軀,下一瞬,有恐怖的靈壓從這五指之中透出,砰的一聲悶響,這錦袍男子的身軀竟是被捏爆,化作一團血雨飛灑,就連頭顱也不例外。
隨著錦袍青年法軀爆裂,一團濃郁精純的靈力在空中爆開,沖著四周飛速擴散。
而一團五顏六色的光團卻在血雨中沖出,在空中一個盤旋,化作一名七尺男子,正是這錦袍男子的出竅元神,方在空中現身,口中已是尖叫道:“赤血前輩饒命,晚輩……”
話未說完,這虛幻的身影也未能逃遠,又有一股浩然威壓降臨,一只赤焰繚繞的大手一閃而至,五指一握,把這元神給握在了掌心,滋滋燃燒,只是一瞬間,這元神已被點燃,變得虛幻。
而在飛舟上空,嗷的一聲嚎叫,一只金毛巨犬的身影憑空生出,體長百丈,閣樓般的狗頭晃了晃,大嘴一張一吸,轟隆一聲大響,錦袍男子身軀爆裂后所迸出的濃郁天地靈力頓時變向,呼拉拉齊齊奔著這巨犬飛去,轉眼間,這五顏六色的天地靈力已化作一股五色長河,奔著這巨犬口中流淌而去。
萬仞巨山之上,一時間鴉雀無聲,一名名修者,一多半人嘴巴大張,雙眼凸出,心臟怦怦狂跳,另一半人滿臉驚懼。
這禁錮了錦袍青年的浩然威壓,也禁錮了他們,讓他們無法動彈,否則,此刻怕是有一多半人會轉身逃離。
堂堂金仙七轉的強者,這座萬仞巨山之上人見人羨的絕代天驕,竟然被人一掌捏碎了金仙法軀,緊跟著又被一團火焚了不滅金魂,出手者,該有多強。
而“赤血”二字,更是讓山巔群修心頭狂震。
與此同時,在這一金一赤兩道掌影出現的那一霎那,修煉有金、火神通的眾修,體內金、火靈力竟如受了掌影牽引,齊齊透體而出,奔著那掌影飛去,似乎要融入掌影之中。
“完了,完了,是那神火宗的赤血打上了門來!”
“這惡徒這么快就找上了門來,真是倒霉!”
“完了,完了,這可是殺人惡魔!”
一瞬間,一多半人頭皮發麻,膽顫心驚,暗叫不妙,只可惜無法動彈,想逃也無力逃。
一赤一烏兩道光影卻在此時從飛舟之上躍出,似乎是一名紅袍青年和一名黑袍虬須壯漢,二者直奔南山翁的洞府撲去,人未至,手卻揚了起來,一道道刀光騰空,縱橫交錯著斬向了這洞府外南山翁的一眾姬妾弟子。
慘叫聲、轟鳴聲驟然響起,血光飛濺!
眨眼間,這十余道身影已是被刀光劈碎,漫天血雨,又有兩團濃郁精純的靈力四溢,這十余名男女修者中,赫然還有兩名金仙。
金仙被斬殺,體內法力會轉化為濃郁靈力回饋天地,這是天道鐵律。
而那紅袍青年抬手一揮,那漫天飛灑的血雨,竟然齊齊沖他飛去,沒入他的血袍之中,轉眼間,一團團血雨碎肉已是消失不見,而那紅袍青年的紅袍,變得更嬌艷,就連一對目光似乎也變成了血色。
轟隆隆,一股股天地靈力齊齊沖天而去,化作兩條五顏六色的靈光光河,奔著那只金毛巨犬沖去,被那金毛巨犬給吞噬入肚腹之間。
這一人一犬,竟是直接搶奪吞噬起了這些被殺修士的精血真元。
恐慌,震驚,這山峰上,竟有多道身影突然顫抖著倒地,七竅噴血,竟有修者直接被嚇死了。
而在這一刻,那禁錮了眾修的浩然威壓,已是悄然消散,也正因此,這幾名嚇死者才能倒地,可這禁錮威壓消散,眾修卻依然無人逃離,反而有不少人雙腿一軟,癱倒在了地上。
太恐怖了,南山翁的一眾弟子姬妾,最低也是天仙境界,面對這突然降臨的殺戮,竟然連動都無法動彈分毫,比羔羊還羔羊。
“什么人,好大的膽子!”
“無量天尊,道友出手為何如此狠毒!”
兩道男子的聲音先后響起,前者,吼聲中充滿了憤怒,后者,斥責中同樣有掩飾不住的憤怒。
聽到這兩道聲音,這山上的眾修,不少人心頭的恐怖頓時被壓下了幾分,另有一部分人,則是長出一口氣,如同之突然活過來的死魚一般,動彈了起來。
一道道目光紛紛沖著山巔位置望去。
這座萬仞巨山上,離山巔最近的這座洞府,正是清妙圣君的洞府,而此刻,在這洞府之外,站著一堆的修者,正前方兩人,那名一襲道袍面皮白凈的中年道士,正是清妙圣君,而另一名身材高大腦袋半禿的鷹鉤鼻老者,正是南山翁。
這二者,方才竟然在一起。
“本座赤血,今日專為殺人而來!”
一道年輕男子的聲音在飛舟之上響起,平緩,清爽,吐字清晰,聲調并不高,絲毫不刺耳,卻聲傳萬里,非但讓這座萬仞巨山之上的眾修聽得清清楚楚,就連遠處一座座仙山高峰之上聽聞動靜出來看熱鬧的眾修,也聽得清清楚楚。
此語一出,又是一片鴉雀無聲,就連這萬里之內的空氣都仿佛為之凝固,就連流云也在這一霎那停下了動彈。
一臉憤怒的南山翁,面色驟變,陣青陣紅,胸膛陣陣起伏,看看飛舟,又扭頭看了一眼身畔的清妙圣君,緊跟著,又沖著四周張望了一番,竟似乎是在尋逃走之路。
清妙圣君原本就白凈的臉色,這一瞬更顯白凈,目光眨也不眨地望向了飛舟,望向了李魚,瞳仁微縮,攏在袖中的手掌微微顫動,也不知道是在蓄力,還是在做其它。
二人身后,清妙圣君的一眾弟子門徒,一陣騷動,不少人竟是麻利地祭出了法器兵刃。
“南山老賊,自行了斷吧,光棍一些,省得連累了別人!”
一道粗豪的男子聲音響起,卻是那名站在了南山翁洞府前的虬須黑袍壯漢。
這壯漢,身周有妖異烏光閃爍,身周空間隨著這烏光閃爍陣陣顫動。
“依著本仙來看,這座山上,就沒有一個好鳥,能和這老淫賊做鄰居,能是什么好東西?干脆,全殺了算了,省得這些壞種跑出去害人!”
那赤袍青年接過話頭道,打量著山巔處的南山翁、清妙圣君等人,伸出腥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竟是把這眾人看成了菜品,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
“嗷”的一聲大叫傳來,另一個方向的金剛魔犬,一邊吞噬著蜂涌而至的天地靈力,一邊還不忘用鼻孔吼上一嗓子,似乎是在附和贊同這赤袍青年的言語。
聽到這赤袍青年的言語,再聽到這聲狗叫,這萬仞巨山上的群修,有一多半人面色驟變,東張西望地竟是想逃走,不少人心頭暗自叫苦暗自罵娘,他們中有一部分人是不想和南山翁做鄰居的,可他們在這座山上修筑洞府時,南山翁還沒來,南山翁乃是后來者,這山上的天地靈力罕見地濃郁,這處洞天極適合修煉,他們總不能因為嫌棄南山翁而棄了自己精心構筑的家園吧?九重天雖大,可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和這里相比的,更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筑巢的。
何況,南山翁也并非惡貫滿盈之徒,搬來此山居住之后,非但沒有逼迫欺負眾修,反而是和大家相處融洽,甚至還時不時講個經說個法,這山上眾仙,從南山翁處受益者多,久而久之,不少人甚至還因為有這么兩位大羅鄰居而自傲。
而在這天清山主峰四周,其它群峰之上也有不少高階修士,大家相處融洽,沒事談天論道,喝個小酒,組個隊跑到其它洞天里面打打怪,這里的環境,實則和一座仙城并沒有區別,他們皆是城中人,憑什么因為有個不好的鄰居就要搬走?憑什么因為這個鄰居的存在就該死?
罵娘歸罵娘,不滿歸不滿,卻沒有人敢開口辯駁這名紅袍青年。
此刻這山上,金仙也有不少,可神通境界能勝過那錦袍青年者,卻沒有幾個,哪里有人敢炸毛?
就連南山翁和清妙圣君二人聽到此言,也是一陣沉默,并沒有馬上開口。
“此事,乃是瑤池的陰謀,本座乃是上了瑤池和奉天宗的當,本座敢以心魔立誓,當日并不知道李玉小友和道友的關系。
此事,就算是本座有錯在先,可本座并沒有傷到李玉小友分毫,道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仔細思量了一番后,南山翁竟然當眾服起了軟。
“一派胡言,你敢說你不知道我乃瑤光弟子,你怕是從未把我瑤光和神火宗放在眼中吧?”
飛舟上,李玉站出來駁斥道,“你派出四名弟子到云臺對我行兇,你則潛入珠光閣殺死了我珠光閣八名弟子,打傷了我師尊,這筆血賬,只能用血來償還!”
此語一出,南山翁又不吭聲了。
無話可說,心頭更是惱羞成怒,突然扭頭,望向了清妙圣君,“道兄,今日之事,看來是無法善罷了,道兄且請為小弟掠陣!”
話音方落,未等清妙圣君開口,身影一晃,躍至了空中,伸手指向飛舟,“赤血小兒,這是你逼本座的!”
手一抬,一掌擊向了飛舟,轟的一聲大響,一道明晃晃的掌影眨眼間化作千丈之巨,一閃間出現在飛舟上空,氣勢洶洶地狠狠砸下,隨著掌影擊出,一道狂暴靈壓陡然天降,飛舟上空更是狂風大作,空間扭曲。
一掌擊出之后,南山翁另一只大袖一揮,一道道銀光飛出,化作一枚枚銀色飛劍奔著飛舟襲去,飛劍在空中顫動間,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眨眼之間,漫天劍光縱橫,與此同時,南山翁身周光華一閃,披上了一件銀色戰甲,看這戰甲的模樣,竟然是十階的瑤光戰甲。
若在平時,堂堂大羅金仙掏出一件十階戰甲來穿,既寒酸,還可笑,不過,此時此刻,祭出這么一件瑤光戰甲穿在身,非但不可笑,反而有著濃濃的嘲諷意味。
瑤光的戰甲,穿在了瑤光仇敵的身上,這仇敵,此刻攻擊的正是瑤光之主,這樣的場景,換做大多數人都會為之憤怒。
飛舟上,看到這一幕,李玉的確是有那么一絲絲憤怒。
至于其它人,則根本沒有去關注南山翁身上的戰甲。
幽月身周銀光飛舞,同樣是祭出了一件戰甲,胡楓、向云、袁罡三者也是第一時間祭出了戰甲的護體靈光護身,并醞釀著發起攻擊或抵擋。
不過,未等他們有下一步的動作,李魚卻是左手大袖一揮,一道袖影飛出,撞向了南山翁擊來的掌影,右手一抬,沖著漫天劍影隨意一抓。
轟隆一聲大響,南山翁擊出的掌影撞在了那虛幻的袖影之上,瞬間崩裂,化作狂暴的靈力沖天飛卷,并沒有半分靈壓能繼續向下撞擊飛舟,而隨著李魚右手這一抓,漫天縱橫飛舞的劍影同樣是紛紛崩碎,一枚枚飛劍現出了真身,如受牽引,齊齊奔著李魚右手大袖之中飛去,其速如電,一閃一閃不見。
山巔之上,四周圍,除了清妙圣君,竟然沒有一人能看清這些飛劍究竟去了哪里。
“袖里乾坤?”
清妙圣君喃喃低語,一臉驚詫,眼神中更是有了幾分驚恐之意,他此刻法眼大開,看得分明,那一枚枚飛劍,竟是沒入李魚袖中不見,南山翁的三十六枚本命飛劍,皆是祭煉了上萬年的本命寶物,劍身之鋒銳威力之大他最清楚,若沖他攻來,他只有躲避,哪里敢直面鋒銳,更不可能像李魚這般,輕描淡寫地抬抬袖把其收走,這是什么大神通?難不成,李魚的境界已超越了大羅境?
再來看那飛舟,竟是穩穩地停在空中,似乎沒受到絲毫沖擊,南山翁擊出的一掌,雖沒有十成的功力,卻也有七八成功力,可李魚揮揮袖,這掌影就崩了,就飛上天了?
清妙圣君心頭生出了驚懼,南山翁則直接變成了恐懼,一霎那間,他竟然和三十六枚本命飛劍失去了心神聯系。
“去死!”
驚懼之下,南山翁陡然爆起,沖著高空一跳,躍入云端,怒喝一聲,居高臨下,雙拳齊揮,一片密密麻麻的拳影飛出,狂風暴雨般砸向了飛舟。
拳影擊出的同時,身周亦有多道光華飛出,在空中飛舞盤旋,化作一盾,一劍,一如意,一大印,護在身周。
而在山腰間,一名相貌普通的灰袍男子也在此時飛出,手提一口明晃晃長劍,沖著飛舟一揮,嗡的一聲大響,一道千丈長的雪亮劍影沖天而起,把虛空一劈兩半,狠狠斬向飛舟。
另一個方向的另一座山峰頂端,突然間光華大放,一名紫袍中年男子身影一晃躍入云端,手持一桿銀色長槍,從飛舟后方發起攻擊,刺出一道道炫目光影。
這兩道身影,此刻體內透出的靈壓,雖不如南山翁,卻比胡楓、向云這樣的金仙要強上太多,赫然也是兩名大羅修士。
這二者,前者乃是南山翁的分身,后者則是南山翁特意請來的幫手。
“無量天尊,赤血道友這般大打出手,豈不要毀了此山,貧道……也只能得罪了!”
清妙圣君的聲音突然響起,而他的身影則在聲音響起的前一刻已然沖天而起,手中光華一閃,多出了一口長劍,手腕一抖一揚,轟的一聲大響,上百道雪亮劍影憑空生出,齊齊刺向了飛舟。
斬出一劍的同時,清妙圣君的另一只手掌也沒有閑著,掐訣沖著峰頂那間大殿,沖著幾座洞府所在的方向點出一道道法訣,法訣落在大殿,落在洞府之上,一道道流光頓時從大殿,從洞府中飛出,或沖向天際,或沖向飛舟,或沖向清妙圣君,也有沖向一間間大殿一座座洞府。
轟隆隆一連串大響此起彼伏,這座萬仞巨山之上陡然間轟鳴不斷,萬道流光沖天,一張巨型光網,一座大陣瞬間生出,似乎是要把整座山峰給罩在這光網大陣之中保護起來一般。
而看到清妙圣君動手,看到南山翁的那具分身動手,這座山峰上頓時有多道身影沖天,或揚手沖著飛舟發起攻擊,或沖著一處處禁制中樞擊出一道道法訣。
這些修者,赫然全是金仙大修,有人是要協助攻擊,有人則是要開啟護山大陣。
南山翁洞府多多,卻逃來此處,本就有其目的,要借助一眾強援來衛護自身安危,而此山之上的禁斷大陣也頗為了解,既能攻也能防,乃清妙圣君耗費數百年心血親手布設和掌控。
眨眼間,李魚和飛舟上的眾修竟是陷入了圍攻之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