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的動靜自然瞞不過位于高處的清軍。
黑沙嶺的最高處,搭建了一個碩大的平臺,圍繞著平臺周圍是密密麻麻的軍營帳篷,壕溝外飄揚著紅底藍邊的旗幟。
在平臺旁,一桿巨大的織金龍纛豎立,龍纛下面,還沒從剛才炮擊明軍的喜悅中平靜下來的杜度放下手中的千里鏡,面色很是陰沉。
他將手中的千里鏡遞給了身邊的佟養性道:“你看一下,你們炮營的火炮能不能打到那里?”
佟養性接過千里鏡仔細看了一會后搖了搖頭:“貝勒爺,明軍的火炮陣地距離咱們足有三里地,咱們的火炮打不到那里。”
“什么……打不到?”
杜度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佟養性,你可別欺負我不懂火器。同樣的火炮,而且咱們還是在山頂上居高臨下,按理說射程應該比他們遠才是,現在你居然告訴我打不著他們,你的火器營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佟養性的面色有些漲紅,爭辯道:“貝勒爺,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雖然也是仿制的明軍的火炮,但是咱們的工匠技不如人,仿制出來的火炮不但炮管比他們厚,用的子藥也不如明軍,射得自然要比他們近,你在這里責怪我又有什么用?
若想跟明軍的火炮比射程,只能將咱們的紅夷大炮搬過來了。”
滿清的紅夷大炮也是仿制的明軍火炮,只是這種紅夷大炮動輒重達數千斤,在運輸不發達的年代,想要將這種東西搬運上山,難度絕對是地獄級的。
“你……”
杜度一氣之下揚起了手中的皮鞭就要抽過去,但看到站在面前冷笑不語的佟養性,他只能強行壓下了怒火。
要知道佟養性可不是他手下的奴才,自從奉了皇太極的命令掌管火器營后,漢軍旗的地位明顯提高了不少,幾乎要和蒙古八旗一樣了,況且佟養性向來得皇太極的看重,自己若真是因為這個鞭打了他,戰后他若向皇太極告上一狀的話,自己恐怕就要吃不了兜著走。
“哼!”
吐了一口濁氣,杜度垂下了手,正想說句場面話,這時,卻聽到一聲沉悶的轟鳴聲從山下傳了過來。
“開炮!”
明軍陣地上,隨著邱迪生的聲音落下,一名炮手拉動的炮繩。
隨著一聲巨響,碗口粗的炮口噴出大片濃厚的硝煙火光中,炮身劇烈的一震,一顆碩大的黑色鐵彈沖出炮膛,往遠處的黑沙嶺清軍陣地飛了過去。
“明軍開炮了!”
佟養性也不顧得其他,拉著杜度趕緊躲在高臺一旁的石墻后,將身體緊緊的貼在了墻上。
只聽那炮彈呼嘯而過,越過石墻往后面的坡地而去。
隨后只聽見轟的一聲響,碗口粗的彈丸激射在坡下一塊土堆之上,激起好大片泥土,最后滾滾跳跳,順著坡地往下滾,落在了一個壕溝里停了下來。
這一枚炮彈除了激起了一堆塵土之外沒有對清軍造成任何損失。
看到這樣的情形,黑沙嶺上的清軍發出了一片歡呼聲。
即便是杜度也不禁拍了拍佟養性的肩膀夸獎道:“你的壕溝挖得好,有了這些石墻和壕溝,明軍的火炮對咱們再也沒有什么威脅了!”
黑沙嶺上的清軍和蒙古兵們更是喜笑顏開,似乎讓他們擔心了許久的東西終于消失了。
正當清軍們正在為此事慶祝時,山坡下的邱迪生讓炮手們重新調整好了角度,只見他揮動手中的紅旗,身邊的號手幾乎在同時吹響了口中的尖哨。
隨著尖銳的哨聲響起,炮兵陣地上一百多門重新調整好角度的火炮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怒吼聲,一股股濃密的白煙從炮口噴騰而出,濃濃的白眼很快覆蓋了前方的炮兵陣地。
上百門火炮齊射弄出的動靜豈是等閑,巨大的轟鳴聲就連距離他們數里地的戰馬都被驚嚇到了,就連后方的明軍本陣里也引起了一陣騷動,孫承宗等一大幫遼東將領距離火炮不足五百米,乍聽到火炮的齊射后,不少人的心臟都劇烈跳動起來,江寧軍的火炮居然有如此威勢。
吳三桂悄悄的問一旁的祖大壽,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解和恐懼,“舅舅,按理說江寧軍的火炮咱們也不是沒有,怎么今日聽起來聲勢為何如此巨大,咱們平日里聽到的火炮好像不大一樣啊。”
祖大壽強行按下心中的不安,低聲道:“火炮的子藥和彈丸用的可全都是銀子,炮手們一年半載也難得進行一次實彈射擊。
即便是全軍操演,咱們平日里充其量也就是動用七八們火炮射擊,威力自然不能跟江寧軍這種上百門火炮齊射相比。”
吳三桂無奈的撇撇嘴,這種既會練兵又是土豪的家伙最討厭了。
倆人說話的當口,黑沙嶺上的清軍看著半空中不知多少枚朝著己方撲來的彈丸,剛剛還在嘲笑明軍的他們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起來。
“快躲開……”
不知是誰尖聲叫了起來。
一枚十二磅重的鐵球帶著呼嘯聲重重的打在了一處石墻上。
這堵石墻是這些天佟養性帶人臨時搭建起來的,用的是一塊塊臨時找到的石頭壘砌而成,堅硬程度自然不能跟城槍比。
在巨響聲中,這堵一尺厚的石墻哄然倒塌,將躲在后面的幾名蒙古兵壓在了石頭下。
這些原本或是蹲著或是站著的蒙古兵根本來不及躲避就被各種各樣大小不一的石頭給埋在了下面,幾名蒙古兵至來得及發出凄慘的叫聲就被壓成了各種形狀,很快就有鮮血和被壓碎的肢體從石頭堆里流了出來。
這種現象并非是個例,隨著實心彈不斷落下,不斷有石墻被擊中。臨時壘砌起來的石墻根本擋不住帶著強大動能而來的彈丸,將躲在石墻后的清軍打得血肉橫飛。
“貝勒爺,快走,不要在這里,趕緊躲到壕溝里面去!”
還是佟養性機警,看到石墻的防御效果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好之后,他立刻拉著杜度跳到了一旁的壕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