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田見秀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作為心腹的親兵自然明白自家主將擔心什么,坐視友軍被圍殲而不救援,這在任何一支軍隊里都是最遭人痛恨的。
如果田見秀逃回去后向闖王告上一狀的話,劉宗敏這個好不容易才當上的威武將軍恐怕就得沒了不說,名聲也會臭大街,今后也不會再有人愿意跟他合作了。
這名親兵眼中兇光一閃,將嘴巴湊到劉宗敏耳邊低聲道:“劉爺,要不要小人去送他們一程?”
“送他們一程?”
劉宗敏眼中先是露出意動之色,隨后搖了搖頭,“不行,他們一行數十人剛從戰場逃出來,進城的時候肯定也被不少人瞧見,若是在咱們這里出事,咱們是脫不了干系的。若是事情敗漏,闖王肯定饒不了咱們,屆時諾大的大明再也沒有咱們的安身之所。”
親兵想了想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劉宗敏的顧忌是對的,今天沒能及時出城救援田見秀還可以用各種理由推脫,可一旦對自己的友軍下手,這性質就不同了,一旦敗露后果將不堪設想。
“你馬上去將人帶到我這里來,再備上一桌酒菜,我親自給老田壓驚……去吧!”
“小人明白!”
親兵領命而去。
兩刻鐘后,田見秀被親兵帶到了偏廳,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劉宗敏立刻快步迎了上去握住了他的手,一臉沉痛的說:“田兄弟,今天的事情老哥對不住你啊,這些天凈忙著城里的事了,也就沒有注意到城外的事情,讓老哥你受委屈了。”
田見秀慘笑一聲:“劉爺你不用說了,我能夠理解,寧國府剛打下來,事情一定是千頭萬緒,你一個人忙都忙不過來,又怎么會關注到外頭的事,況且我也沒有派人通知你,你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我被圍呢?”
看到田見秀沒有見怪的意思,劉宗敏原本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只見他一把拉住了田見秀的胳膊,“田兄弟,什么也不別說了。既然你在兄弟我的旁邊出了事,那就是哥哥我的錯,過些日子見了闖王后我自會向闖王請罪。
你累了一天肯定也餓了,哥哥我讓人準備了一些酒菜,有什么話咱們便吃邊說,請!”
“好!”
田見秀也不推辭,答應了一聲和劉宗敏走到一旁一驚擺滿了酒菜的桌子旁坐了下來。
劉宗敏率先舉起酒杯:“來……為你能夠大難不死干一杯。”
“干!”
田見秀也不推辭,舉起酒杯吱的一聲一飲而盡。
“這一杯是為了你能毫發無損的回來干杯。”
“這一杯是為了咱們的重逢。”
一連好幾杯酒下肚,田見秀原本有些蒼白的臉上也多了一些紅色。
他放下杯子,怔怔了一會突然流下了眼淚:“劉爺,我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這么點家底全完了,這天殺的江寧軍,是一點活路也不給我留啊!”
劉宗敏夾了一塊羊肉放到田見秀面前的碟子里,問道:“田兄弟,有件事我很是納悶,從你所述來看,江寧軍今天是鐵了心要治你于死地啊,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居然惹得江寧軍不惜代價出動這么大股的騎兵來伏擊你?”
“還能有什么?”田見秀憤憤不平道:“俺不過是前幾日為了脫身,驅使了一批安慶府的老弱婦孺假裝夜襲,然后趁機溜走,沒曾想那江寧軍居然不依不饒的追了俺們好幾日。
今天更是沒想到他們居然提前派出了騎兵在距離江寧府不到二十里的地方伏擊俺,俺們措不及防之下這才著了道。”
“老田你還真是夠狠啊,為了脫身居然連這招都想得出來。”
劉宗敏嘖嘖稱奇,一邊驚嘆一邊搖頭:“不過老田啊,不是俺說你,你這么擺了那楊峰一道,人家肯定把你恨死了,不死追著你才怪呢。要我說啊,當初你就不應該玩那一招的。”
看到田見秀想要反駁,他一擺手:“你先聽我說完,我可是聽說了,那楊峰把你們安慶府圍困了十日也沒攻城,擺明了就是想放你一馬,可你為了脫身卻擺了人家一道,用咱們江湖的說法人家給你留了面子,你走之前臨了卻反手給了人家一巴掌,這種事換成是俺也要跟你不死不休啊。
要俺說啊,你今天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祖宗積德了。”
田見秀嘴巴動了動想要說些什么,最后卻化成了長長的一聲嘆息。
說實話,他的心里早就后悔了,突圍那天晚上,他若是偷偷溜走也未必走不了,只是為了保險起見他才使出了驅趕老弱病殘對江寧軍大營夜襲的假象,自己則是率領本部人馬趁機溜走。
只是這樣一來逃是逃走了,但也因此徹底激怒了楊峰,以至于有了今天的慘敗,連本錢都輸光了。
看到田見秀頹廢的樣子,原本還有些擔心的劉宗敏心總算是把心完全放了下來,他拍了拍田見秀的肩膀安慰道:“不過你也不用灰心,只要人還在,人馬就算是全丟光了又算得了什么。
這年頭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還不到處都是。只要花上幾個月的時間,別說兩三千人馬了,就算是幾萬人也能夠輕而易舉的招到。”
田見秀一想也是,就連李自成好幾次都被打成了光桿司令,可才過了多久啊,如今的他一眨眼又聚起了數萬大軍,聲勢比起先前更加浩大,跟他比起來自己這點是又算得了什么?
想開之后,田見秀的心情好了許多,他又端起酒杯跟劉宗敏碰了個杯子,“劉爺,不管怎么說,今兒個俺也得感謝你收留了俺。你放心,俺不會在這里多呆的,明兒個俺就去徽州府找闖王請罪,任憑闖王要打要罰,俺都沒有怨言。”
“嗯,田兄弟你能這么想就好。”
劉宗敏跟他碰了個杯,倆人又開始喝了起來。
這一頓飯一直吃到了三更時分,田見秀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來,第二天中午時分,田見秀醒來后便向劉宗敏此行,劉宗敏也不挽留,讓他跟隨一個運送物資的車隊一起去徽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