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98年,秦昭襄王九年。
孟嘗君田文憑雞鳴狗盜之食客逃離秦國后,領齊、韓、魏三國之軍合縱攻秦,大軍連克數城,已是遙望函谷關。
不過,這么大的事件似乎與秦國邊境小小戎衛沒什么關系。
秦、韓、楚三國交界處的一座秦國戎衛營,秦楚大戰之后,這里傷兵滿營,真正完好無損的不超過三成。
一月前,大秦忽悠了楚懷王武關會盟,結果把楚懷王給扣下了,秦楚一場惡戰之后,身上沒有少零件的傷兵就留在這里作為鎮守邊界的一支無足輕重的力量。
田文領齊、韓、魏三國聯軍攻秦。聯軍距離函谷關只有數日的路程,秦國也沒有派人通知這處營地,靠兩條腿傳令的時侯,這四百多里地要走些日子。
更何況,這里是剛剛結束秦楚之戰的輕傷士兵的營地,國舅魏大將軍也沒把田文放在眼里,更是不會征調一支還有修養之中,而且人數沒多少的傷兵前來助戰。
軍營三里外的一處山頭上,一青年男子咬著一根草看著遠方。
這時,另一男子走到這里,放下兩個黑黃色的團子:“吃!”
“這位兄臺,謝過。”
青年男子伸手去接團子,腦袋上卻挨了一巴掌:“今天第三次了,我是你哥。”
沒錯,確實是今天第三次了。
不是青年男子臉盲,而確實是這里的人頭發、衣著、臉形、衣服似乎全是一個樣,這個很不容易分清,更何況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這才醒來第二天,還沒有完全適應。
所以,這男子問道:“那我是誰?”
“我弟。”
“有名沒?”
“暉。”
“有姓沒?”
“白。”
聽到白這個姓,年輕人不淡定了,至少他知道眼下是戰國,因為聽到軍營之中有人說和楚國打仗怎么了。戰國有姓的都不是下等人,就算不是貴族,也是貴族同族之人。
自己竟然有姓,這讓白暉很吃驚。
當下,名叫白暉的年輕人又問:“老秦人孟西白的白?”
自稱是年輕人哥哥的人聽到老秦人三個字之后愣了一下,微微點點頭:“對,老秦人。”
一句老秦人,這位看似不起眼的哥哥眼神之中有的是驕傲,扔下那兩個黑黃色的團子后,轉身離開。
白暉高喊一聲:“那這位哥哥兄,你叫什么?”
那位沒理會白暉,徑直離去。
營盤內。
“白公乘,(注,公乘為爵位,秦第八級)令弟這應該是得到失魂癥,對楚作戰時令弟沖鋒在前,斬四首,與楚軍一軍侯惡戰之時從山坡上滾了下去,那楚軍軍侯碰在一塊巨石上死掉,令弟運氣不錯,撞在死去楚軍的身上,但還是傷了頭。”
另一位醫官說道:“除了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之外,其余倒也沒什么。此時倒要恭喜公乘,咸陽城那邊獎勵發布之外,公乘必進爵五大夫,你弟弟白暉憑著親手打死一位軍侯,以及斬四首,進一爵為官大夫。”
軍侯相當于千人長,是一位中層軍官了。
“謝過!”
白公乘嘴上雖然只說了兩個字,但內心卻在想
只要人沒事就行,這一營人馬,當時從家中一起出來我們白姓族人十三人,眼下就只有弟二人活著,能活著比什么都好,不記事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活著。
兩位醫官點點頭后退離。
次日,白暉依舊坐在那處山頭上思考人生。
只記得自己爬華山的時侯不小心失足,可誰想到失足竟然到了戰國,也不知道現在是什么年代,這里的大頭兵就沒聽說有認識字的。什么歷法,年代一概不知。
唯一的一個自稱是自己哥哥的人,整天在忙,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唉!
白暉長嘆一聲,他不愿意待在營地里,就是不敢面對營地內那種讓人恐懼到心底最深處的味道,傷兵營的味道,那是一種說不出的血腥味。
每當那種血腥的味道傳來,白暉就感覺戰國這個時代越發的可怕,感覺自己隨時都會掛掉。
白暉看看自己的雙手,拍了拍身體,這副身體力氣倒還不錯,但白暉清楚的知道在戰場上不是靠力氣大就能比別人活的久。
看電視劇上曾經有過,依秦律戰場上畏敵不前者,斬。臨陣脫逃者,全家問斬。
以后怎么辦?
白暉這一坐又是一天,除了害怕營中的味道之外,今后何去何從倒成為了白暉的心病一塊。
白暉不想去砍人,也不想被人砍。可穿著這身秦軍的軍服,似乎自己還是一個小軍官,若不砍人的話,估計秦律會砍了自己,這以后要怎么辦呢?
快到傍晚的時侯,自稱是白暉哥哥的白公乘又來了,這次帶了一碗湯,還有兩只黑黃色的團子。
白公乘問道:“你坐在這里看什么?”
看什么?
白暉自然不敢回答自己害怕營地內的血腥味,也不敢回答自己害怕上戰場。
再看遠處自己看了兩天的一處明顯不是秦軍的哨所,白暉找了一個自己在這里坐了兩天的理由:
白暉一指遠處說道:“那邊有個哨卡,哨卡旁有一個木制的水槽,每次水槽空了的時侯他們就會換崗。我發現,有兩次他們水槽沒空,換崗的人過來之時,原本崗哨的人連一個交接手續都沒有,然后崗上的人就全跑了。”
“什么?”白公乘大吃一驚,也盯著遠處的哨卡在看。
“哥,你是我哥對吧。”
“對。”
白暉想了想又問道:“你是營中最大的官,對不對?”
“對!”白起有點糊涂了,不明白白暉想說什么。
白暉一指對方的哨崗:“那邊是咱們大秦的敵國,對不對。”
白起這次沒回答,只是看著白暉,看的白暉倒也有緊張,白暉趕緊問道:
“打劫點糧食、鹽,還有羊會不會下大牢?”
白起反問:“劫誰?”
“這兩天那邊哨卡似乎有趕羊的,還有牛車拉的不知道是什么,這團子不好吃,湯里也沒……”
一個鹽字沒出口,白公乘轉身就又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