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雄從龍城路走近城寨的時候,西北玄天一片雨云飄來,壓罩住整個九龍半島,抬頭望去,圍城格局的城寨上空仿佛被扣上一塊黑沉沉的幕布,四周看上去昏暗慘淡。
龍城路盡頭,蘇敬賢、林志勇和魏世勛三人早已在此等候。
“雄哥,恭喜你。”看到顏雄獨自一人出現,蘇敬賢已經猜到了他的打算,笑盈盈走上前去,向他打一聲招呼。
顏雄知道蘇敬賢是在說什么,當日在太平山腳下呂樂對自己說的那番話,面前的后生仔也聽得清清楚楚。
“我打電話給樂哥,他讓我以后跟他,城寨里的刀手就是投名狀。”顏雄看著蘇敬賢,語氣出奇的淡然,“這件事做完之后,我會被平調去深水埗警署陳老總手下,以后大家同門師兄弟。”
香港警隊中以潮州人勢力最大,蘇敬賢也是潮州人,如今有心再回潮州警隊的顏雄說一聲同門師兄弟,合情合理。
“所以我才說恭喜。”蘇敬賢叼著煙,煙頭的火光在昏暗的環境下忽明忽暗,“走吧,我帶雄哥去見一見這次的投名狀。”
一行四人,在城寨中穿梭,顏雄雖然沒有從油麻地警署帶一兵一卒,但到了城寨,他經營多年的關系網便展露出來。
每經過一處有字頭背景的場子,顏雄只要進去說兩句話,就會從里面帶出來幾個打手,聽說他要抓人,不用開口,自然就有人堵住城寨各個進出口,等來到那所刀手藏匿的民宅邊的街道上時,原本只有四人的隊伍,已經擴充到三十人左右。
“阿賢,你確定人就在里面?”顏雄盯著那所緊閉門窗的民居,詢問蘇敬賢。
蘇敬賢沒有開口,而是回頭看了魏世勛一眼,魏世勛點一點頭:“我沒有親眼見到人,但是聽得清清楚楚,不然不會亂開口。”
顏雄摸了摸腰間的手槍,又把手垂下去,冷聲道:“留活口,做嘢!”
話音落地,三十多名從城寨各個字頭帶來的打手立刻四散開來,將那間民宅層層圍住,緊接著人群中又走出幾個精壯漢子,赤手空拳靠近民宅正門。
砰砰砰!
毫無征兆的,民宅的房門突然從里面被人一腳踢開,已經得到黎民佑電話通知的刀手踢開房門后,手中的槍扣動扳機,一連三聲槍響,已經接近民宅正門的三名壯漢胸口綻放出血花,仰面朝后摔倒。
三槍打出,趁著所有人都被震懾的瞬間,刀手邁開腿飛快竄到旁邊一條巷子里。
但是只過了幾秒,身影消失在巷子里的刀手又再度出現在眾人眼前。
一柄長單管土制獵槍正頂在他的腦門上,逼著他舉起雙手,緩緩地從巷子里退出來。
在城寨外,整個香港除了警署,其他地方很難弄到槍械,否則黎民佑也不會讓人用刀去斬劉昌華,但是在城寨里,手槍是最平常不過的火器。
“跑啊,我給機會你跑,跑啊!”手持土制獵槍的是一名中年男人,此時正歪著頭咧嘴看著在槍管前面如土色的刀手,出言譏諷。
他每往前進一步,那名刀手就不得不退后一步,一直退到顏雄等人的面前。
“撲你阿母!”顏雄看了眼民宅前中槍倒地的三個打手,咬著牙一腳踹在刀手的后膝窩,刀手整個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從城寨里請來的打手雖然不用付錢,但中槍受傷卻要另算,中槍的每個人起碼要給兩千塊湯藥費,如果頂不住死掉,還要再補三千。
刀手雖然只開了三槍,但對顏雄來說就等于白白損失了六千塊。
繳了刀手的槍,顏雄一腳踩在他的后背,硬底皮鞋狠狠地在刀手背上擰動幾下,然后才抬起臉來,對手持單管獵槍的中年漢子開口道謝:“多謝飛鷹哥。”
面前叫飛鷹的男人不是字頭中人,但在城寨里卻兇名遠播,因為在馬來西亞犯了重案被通緝,這才被迫躲進城寨。
“大家老交情,不用說這么多。”飛鷹把玩著手里的獵槍,嘿嘿笑道,“我連子彈都沒上就嚇到他飆尿,這種人都夠格做刀手,真是丟臉。”
顏雄笑笑,卸下腰間的手銬,將刀手的雙手反銬在背后,采著他的頭發將他從地上拽起來。
“阿賢,料是你給的,受害的又是劉老總,人就帶到你們尖沙咀去審。”顏雄一手采住刀手的頭發,轉過臉望向蘇敬賢,“不過樂哥開口,希望這件事可以在他的檔案上添一筆。”
蘇敬賢擺擺手,無所謂道:“人是雄哥你抓到的,你話怎么樣就怎么樣。”
一旁的林志勇見蘇敬賢輕易就把這么大一份功勞分出去,不由瞪大了雙眼,臉上滿是錯愕不解之色。
顏雄卻深深地看了蘇敬賢一眼,最后點了點頭,沉聲開口:“多謝。”
“阿雄,如果沒有其他事……”見人已經抓到,飛鷹手里握著獵槍,槍管朝下,打算離開。
但是他的話才說到一半,長街盡頭,一陣踢踏紛亂的腳步聲響起,緊接著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遠遠傳來。
“叼你娘的顏雄,你是不是想被調去沙頭角守水塘,我叼你娘!”
長街的另一邊,黎民佑帶著十幾個身穿便衣的警察,每人手上都緊握著槍,領頭的黎民佑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向著人群靠近。
“黎民佑怎么會來?”顏雄擰著眉頭,回頭看著蘇敬賢,“你有冇把消息話給第二個人知?”
蘇敬賢看著一眾持槍警察靠近,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卻露出一絲笑意:“雄哥,正主已經忍不住出面,我想我們不用審這個刀手了。”
顏雄目光一凝,扭過頭看著不斷逼近的黎民佑等人,采著刀手的頭發將他推到人群中,喝道:“這個撲街現在還不能死,看住他!”
林志勇和魏世勛一左一右,鉗制住被反銬的刀手,緩緩退到人群最后面。
另一邊,黎民佑和一眾警察已經與顏雄為首的城寨眾人互相對峙,見顏雄當著自己的面仍將刀手死死護住,黎民佑面容猙獰。
“顏雄,你知不知他是伏擊劉昌華的刀手?”黎民佑舉起手里的搶指著顏雄,厲喝道,“劉福老總查了半個月,終于查到他躲在城寨,讓我帶人來抓他。你現在當面保護疑犯,是不是就是你個撲街派他去殺劉昌華?”
此時的黎民佑窮途末路,已經宛如瘋狗一樣,胡亂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