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先那個靚女是長城的明星啊?”石建輝叼著雪茄,沖蘇敬賢揚揚下巴。
明星這個詞在這兩年才剛剛興起,在此之前唱戲、唱歌以及演電影的人統稱為伶星。直到四十年代末期,因為許多無良制片商為牟取暴利,導致兇殺片、色情片一類粗制濫造的電影泛濫,致使一批知名電影工作者發起有關粵語電影的‘清潔運動’,這一運動對香港粵語片的品質改良幫助極大,也因此造成如今香港伶、星分家的局面。
雖然現在香港還有許多伶星小報,但大家都默認其伶字是指粵劇紅伶,星字則代表電影明星,不再像之前一樣混為一談。
石建輝到底是熟悉香港商界里錯綜復雜的關系,雖然一開始沒有弄清楚李偉權和楊濛之間的聯系,可現在靜下心來仔細想想,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蘇敬賢聞言點一點頭:“冇錯,楊濛是長城今年新招的明星種子,正準備力捧。”
石建輝抽一口雪茄,從嘴里吐出一條長長的煙龍,咂咂嘴:“資本博弈啊!不過我想如果張善坤還留在長城,借給龍馬一顆膽他也不敢惹長城的人。”
蘇敬賢瞥了石建輝一眼,嘴里吐出兩個字:“廢話。”
去年橫空出世的長城電影公司堪稱是異軍突起,在香港本土的電影公司里鶴立雞群,隱隱有和邵氏、國泰兩家海外電影公司呈三足鼎立之勢,這一切全都是因為長城背后有石建輝提到的這位張善坤張老板。
張善坤早年在黃埔就創辦了新華影業公司,短短三年新華就做到黃埔電影業有名的大公司之一,而且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青幫大佬黃金榮的門生,就算是杜月笙見了他也要以兄弟相稱,名副其實的影業巨子。
到港后張善坤和另一名電影人袁陽安組建長城電影公司,在去年風頭無兩,可惜今年張善坤和袁陽安因為財務和人事上的矛盾分道揚鑣,從而退出長城,直接讓長城元氣大傷,差點就因此倒閉。
雖然今年經過重組,長城依舊能正常營業,但卻遠沒有張善坤在的時候那么繁榮,這也是為什么連龍馬這樣的二流公司,也敢對長城新人動粗的原因。
“話又說回來,你就這么肯定袁陽安今次一定會幫你擺平李偉權?如果他不幫手,你的報社一定被玩死。”石建輝看著蘇敬賢,再度開口。
袁陽安就是蘇敬賢之前對楊濛提及的袁先生,長城現在的總經理兼最大股東。
“李偉權今晚偷雞不成,袁陽安就算不發聲,他短時間也不敢再搞七搞八。”蘇敬賢分析道,“而且我可以肯定,今晚李偉權打算毀掉楊濛這個長城的明星種子一事,沒有提前和他老板溝通過,不然剛才我提到大公報,他不會猶豫駐足。”
此時的香港電影業因為剛剛起步不久,所以正是競爭最為激烈的時候,兩家電影公司為了爭搶一個有潛力的新人,使出的招數不勝枚舉,也有偏激的電影人,因為自己看好的新人被搶走,惱羞成怒之下,一手策劃出毀掉這個新人的事情也不出奇。
不過自從這兩年為了保護電影行業健康發展,香港電影人自發組成的讀書會、電影從業人員自由總會等組織相繼成立后,電影人競爭時使用毀新人這種手段雖然依舊存在,卻也不敢像之前那么暴力,原來讓社團中人對競爭公司的新人做出潑鏹水、輪大米這種令人發指的事幾乎不可能發生,更多是從名譽上毀掉一個新人。
就好像今天出現在這里的李偉權一樣,直到記者出現之后,蘇敬賢才意識到李偉權并非是色中餓鬼,他今晚所做的一切,就是想要在名譽上毀掉楊濛這個加入長城的潛力新人,讓今年本就風雨飄搖的長城愈發雪上加霜。
如果今晚不是碰上蘇敬賢,李偉權未必敢真的對楊濛用強,但他只要撕扯幾下楊濛的衣服,那些收了錢的小報記者再隨便拍幾張照片,第二天在報紙上一通胡編亂造,到時候就算長城在主流大報上澄清也無濟于事。
“所以李偉權回去以后,連他老板那一關都未必過得去,更不會有心思找你的麻煩?”石建輝聽完蘇敬賢的解釋,臉上露出了然之色,再望著蘇敬賢的眼光中,已經帶著欣賞之色。
能在這種突發事件下迅速權衡出利害關系,石建輝自問做不到這般面面俱到。
一旁的呂樂聽著蘇敬賢和石建輝之間的交談,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你兩個究竟講乜啊!總之生意場上的事我就不知,但是聽阿賢講來講去,長城又好似和大公報之間有關系?”
石建輝笑了笑,他知道呂樂向來對生意興趣不大,否則早就和岳父一起去生意場博富貴,現在聽到他問出這個問題,出聲道:“今年長城重組,現在的股東之一就是大公報的經理,你話有冇關系?”
“那我今天救了長城的電影明星,是不是可以讓大公報幫手給我做一篇專訪?”呂樂聽石建輝說完,理所當然的開口。
蘇敬賢做了個停的手勢,糾正道:“先說明一下,人是我救的,有好處也是先益我。”
“挑!我沒幫手繳掉那些小報記者手里的底片和錄影帶嗎?”呂樂翻翻眼皮,“想獨吞好處呀?幫我在你的中港日報上做幾場大龍鳳嘍!”
蘇敬賢點點頭,望著呂樂笑道:“好啊!”
呂樂聽到蘇敬賢痛快的答復后一怔,居然沒反應過來,又重復一遍:“我話讓你在中港日報上幫我做幾場大龍鳳……”
蘇敬賢笑容不變,不等呂樂把話說完就開口道:“冇問題,隨時都得。”
連續兩次肯定的答復,呂樂心中反倒愈發不安起來,扭過頭看了石建輝一眼,眨眨眼:“呢個撲街現在答應的這么痛快,我總覺得不妥,你也是生意人,幫我想想他究竟準備怎么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