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敬賢離港前帶了十萬塊美金,在美國已經呆了二十天,手里現在還剩九萬八千多塊。
這是他第一次因為錢花不出去而急得眉心脹痛。
而按照蘇敬賢原定的計劃,這十萬美金至少要花出去半數以上才可以搞掂美國的一切事宜,如今剩下這么多錢在手里,事情顯然還是沒有辦妥。
拍一套模特的裸露照片支付三十美元,鄧志鵬的背包里現在已經放了足夠十期的底片,而雜志的樣刊經過幾次修改,也完全符合美國出版的條文法律,甚至廠房選址蘇敬賢都已經挑好,湯普森也聯系到兩個同意加入中港的鬼佬編輯,隨時可以去開工,堪稱是萬事俱備。
問題還是出在了美國的公務機構上,一周時間里湯普森載著蘇敬賢去了相關出版物審批單位不下十次,每一次都帶上一位號稱洛杉磯最有名的大律師同行,但是等看到蘇敬賢亞裔面孔后,那些公職人員個個臉上變顏變色、推三阻四,唯恐會擔上干系,最后無一例外將他帶去的樣刊原封不動的送回。
不止是審批單位如此,就連公司注冊的手續也卡在了入境處,入境處往香港打了多次電話,即便已經確認了蘇敬賢的身份,依舊不肯在相關文件上蓋章。
蘇敬賢可以用高薪聘請鬼佬編輯、模特,但是唯獨對現如今這群神經緊繃的公職人員,束手無策。
就向簡廉士說的一樣,一個投機倒把的無賴政客,讓現在整個美國陷入惶恐。
眼看著時間一天天浪費,每天日常被美國警察盤查多次的蘇敬賢終于決定先回香港,等春節過后再想辦法。
此時,距離飛往香港的航班啟程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蘇敬賢站在洛杉磯國際機場外,身邊是滿臉沮喪的鐘強和鄧志鵬。
“民主自由?撲你阿母!”
被連續兩撥的美國安保人員小心翼翼搜身、檢查過身份后,蘇敬賢終于按捺不住,憤憤不平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宣泄他在國外多日的不滿。
一旁的鄧志鵬唉聲嘆氣,聲音里滿是不甘:“老板,不如我們再磨一段時間?費了這么大的功夫,現在回去我都覺得冇面。”
鐘強望了眼機場通道,又扭回頭看著蘇敬賢,也咬著牙道:“是啊,老板。最多今年春節不陪家人,留在這里同美國佬慢慢耗!”
蘇敬賢聽完兩名員工的話,沒有開口,抿著嘴輕輕搖了搖頭。
現在這種局勢,很明顯不是靠水磨工夫就能解決,蘇敬賢沒有告訴身邊這兩人,為了讓樣刊過審,他甚至讓湯普森暗示過鬼佬審查人員,只要對方將過審手續批下來,就能拿到兩萬美元的天價酬謝,可即便如此審查進度依舊毫無進展。
如果是在香港,兩萬美元可以讓蘇敬賢隨便捧一個高級探目坐上探長的位置。
“還有四十分鐘,收拾東西準備登機。”蘇敬賢揉了揉眉心,這是他這幾天做得最多的動作。
他覺得自己回港以后一定要閉門思過一段時間,這次美國之行實屬急功近利,只考慮到禁運令的問題,一心想要提前布局,卻忽略了腳下的泥濘。
鐘強和鄧志鵬兩人對視一眼,見老板已經轉身往機場通道走去,跺一跺腳,只能帶著滿心不甘跟上去。
嘀——嘀——
就在蘇敬賢一行三人已經快要走進機場通道的時候,身后突然響起幾聲汽車鳴笛。
按響鳴笛的轎車里,赫然坐著早上將蘇敬賢和另外兩人送到機場后,已經驅車離開的湯普森。
因為雜志的事情沒有辦成,所以原定一萬美金的酬勞,湯普森只拿到了三成。
打開車門,湯普森下車后一瘸一拐,朝著機場通道處茫然回頭的蘇敬賢一行人走去,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蘇先生,你還欠我七千美金的酬勞,我覺得這筆錢我們要重新算一算。”
就在蘇敬賢以為面前這個美國青年準備趁火打劫的時候,對方接下來說出的話,卻讓他心頭一跳。
“我早上回家接到了威廉叔叔的電話,他問起你的情況,我就把你在美國的境遇說了出來,他告訴我如果還想賺剩下的酬勞,可以讓你聽一聽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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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太平山豪宅區,蘇敬賢按響一棟別墅的門鈴,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菲傭開門后,蘇敬賢走進別墅,將手里的幾樣禮物先后送給簡廉士的太太和他的兩個孫子。
客廳里,讓家人各自回到房間后,簡廉士望著坐在沙發對面的蘇敬賢,花白的胡子輕輕抖動:“如果知道你是打算做的是一份成人雜志,我一定會重新考慮幫你拿到特許狀。”
簡廉士口中提到的特許狀是中世紀美國尚屬于英殖民地時頒布的證明文書,時至今日,在美國公司從中央集權逐漸發展為商業自由化趨勢時,這張證明文書上已經被加了諸多限制,尤其是對進出口制造業,立法機構可以隨意修改所謂的特許狀。
但是就算如今特許狀的作用大不如前,卻依舊可以幫蘇敬賢在美國站住腳跟。
事實上,以蘇敬賢的身份,想拿到這張美國的特許狀無異于天方夜譚,真正幫助他的,是如今面前坐著的這位英國男人。
被蘇敬賢命名為花花公子的獨立公司,這兩天已經開始在香港印刷雜志,而花花公子的法人代表卻并不是他,而是英國人簡廉士。
因為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一個英國人,所以才能拿到這張特許狀。
同樣的,也只有讓一個英國人出任公司的法人代表,才會像如今美國法律保證的那樣‘公司的生命、自由和財產未經正當法律程序不受政府侵犯’。
一件讓蘇敬賢焦頭爛額的事,就因為換了英國籍法人代表,輕松得到解決。
“真的不用分一份股份給你?”蘇敬賢靠在沙發上,聲音聽起來舒暢許多。
“我還不知道你這家公司能不能賺到錢,股份還是留給你自己吧。”簡廉士看著蘇敬賢,眼中露出笑容,“不過無論花花公子能不能賺到錢,你在電話里答應我的事一定要做到。”
蘇敬賢笑笑,拿起桌上的鋼筆,在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白紙,刷刷點點寫下一行字,在落款處簽下名,然后把紙條遞給簡廉士。
簡廉士看了眼紙條上的文字,微微點了點頭,對蘇敬賢笑道:“下次還有這種好事記得繼續找我。”
“有了花花公子這塊基石,我想短期內至少不用擔心這陣子的禁運令風聲,簡教授不用想從我這里再割一塊肉了。”蘇敬賢哈哈一笑,站起身來準備告辭。
被菲傭送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眼端坐在沙發上,正對自己點頭示意的簡廉士,忍不住問了一句:“簡教授,冒昧多問一句,你那位將要從英國遠道而來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簡廉士望著他微笑道:“她叫葉錫恩。”
蘇敬賢挑了挑眉毛,微一點頭,轉身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