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樂穿著筆挺的白襯衫，把玩著手里的zippo打火機，目光隨著火苗移動，根本不去看坐在對面的十四號太子葛志雄。
站在呂樂身后的，除了他的貼身心腹豬油仔，還有一個長衫打扮，面色冷峻的中年人。
“樂哥，用不用趕盡殺絕呀？”太子葛志雄看上去和呂樂年紀相仿，鼻梁上掛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如果不是燕卿打電話告訴我，我還不知道香港發生這么大的事，現在十四號各個字堆的話事人都找我訴苦，我老豆又不在香港，還請你老哥高抬貴手，不好難為我啦！”
葛志雄身后，站的是十四號大家姐陳燕卿，以及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嗱！太子哥，你約我出來是冇用嘅，今次是你們十四號的人落我呂樂的面，仲一把火燒掉我朋友的報館，爽手點交人出來不就沒事了？”呂樂抬頭看了葛志雄一眼，又低下頭盯著手里的打火機，語氣隨意道。
葛志雄笑容不變：“樂哥，我已經同你解釋過，十四號勇字堆根本就沒有一個叫陳占五的紅棍，你不信的話我交海底（會員名冊）出來給你看？”
海底又叫金不換，是記錄社團里所有成員信息的名冊，通常只保管在龍頭大爺手里，十四號的龍頭大爺葛肇璜現在在臺灣招兵買馬，這份金不換名冊理所當然交給太子葛志雄。
“那倒不用，我不是不懂規矩的人。”聽葛志雄說要交海底，呂樂笑著擺擺手，語氣卻依舊咄咄逼人，“不過就算人人都信這件事和你們十四號無關，燒我朋友報館的人，念得卻是你十四號的招牌詩，你十四號家教不嚴，總要有個交代吧？”
這一次，葛志雄還沒有開口，站在他身后，大家姐陳燕卿旁邊的年輕人卻冷哼一聲。
“樂哥是吧？大家都是出來行，你應該都知道招牌詩不是寶印，冒充起來很簡單。現在擺明有人借十四號的招牌搞事，你查都不查清楚，先帶人掃我們的場，現在仲要給你交代？”
被嗆火一句，呂樂抬起頭似笑非笑的望了眼對面站著的年輕人，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從口袋里摸出支煙點燃，一言不發。
今天是十四號太子約他出來，除了葛志雄，其他人還沒資格和他說話。
“看來樂哥真的沒說錯，十四號的家教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什么廢料都敢亂開口。”豬油仔見呂樂點燃煙，恰到好處的開口，盯著對面的年輕人冷笑道，“十四號易忠發嘛！我認得你，三年前在香港殺了人跑路到荷蘭，以為換個身份回來就沒事了？你阿爸一個電話打到入境處，分分鐘拉你去赤柱坐監啊！”
被豬油仔叫出身份的易忠發臉色變了變，張張嘴剛要說話，卻被身邊的陳燕卿拉拉衣角，沖他輕輕搖頭。
陳燕卿制止完易忠發，沒有去看豬油仔，而是把目光放在豬油仔身邊的中年男人臉上，眼中露出遲疑之色。
“這位阿叔看上去很面善，不知該怎么稱呼？”
聽到陳燕卿問完這句話，葛志雄和易忠發都側過頭望望她，又同時將目光放在呂樂身后站的中年男人臉上，不知道陳燕卿為什么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年逾五十的中年男人看著陳燕卿微微一笑：“你是齊瑋文的弟子阿卿？一眨眼都長這么大了。得閑見到齊堂主幫我帶句話，老友扁擔炳向她問好。”
扁擔炳這個名字說出來，易忠發臉上還帶著茫然之色，葛志雄和陳燕卿卻都輕輕吸了口氣，再看呂樂背后站著的那位中年男人，眼中已經帶上鄭重之色。
和合圖十二皇叔之一，張阿炳，三十年代憑借一根扁擔，在廣府大沙頭游船碼頭打出惡名，連葛志雄的老子葛肇璜見了對方都要開口叫一聲炳哥。
“炳叔現在替我岳父查賬，雖然在江湖上活動的少了，不過我想他老人家一定夠資格做和事老，所以就請他出山。”呂樂夾著煙笑笑，望著葛志雄，一副吃定對方的從容表情，“如果太子哥身邊的蠢狗不再亂開口，接著談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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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十四號孝字堆堂口走出來，呂樂手里多了一個油布包。
讓豬油仔開車送張阿炳回中環，呂樂則邁步來到自己的奔馳面前，打開車門坐到前排，將手里的油布包往后座隨意一扔。
轎車后排，并排而坐的赫然是石建輝和蘇敬賢兩人。
“什么東西？”石建輝皺眉撿起掉在腳下的油布包，一層層打開，看清楚里面一摞摞港幣后微微愣神，“你去十四號打劫呀？”
呂樂撇撇嘴，從后視鏡里面看了石建輝一眼：“真要打劫就不是這二十萬啦！這筆錢是葛志雄主動給的，讓我放掉昨天被抓的十四號爛仔。”
“人呢？”石建輝看看蘇敬賢，又沖前排的呂樂開口。
呂樂搖搖頭，吩咐司機開車回家，又接著說道：“葛志雄連交海底的話都說出來，這件事看來真的跟十四號無關。不過你放心阿賢，那二十萬當作是你報館被燒的賠償，葛志雄應承我會全力幫手調查，一有消息立馬通知你。”
接過石建輝遞到手里的二十萬港幣，蘇敬賢低頭笑笑，分出兩摞出來交給呂樂和石建輝。
“辛苦樂哥，不過有好處當然是大家一起受益。”把剩下的錢重新包好掂了掂，蘇敬賢對后視鏡里露出眼睛的呂樂笑道，“反正報館現在已經被燒了，就算抓到人丟他種荷花也于事無補，不如借這個機會做場好戲給英國人看？說不定樂哥你今年還能再升一級。”
呂樂聞言轉過頭來，一臉狐疑之色。
蘇敬賢聳聳肩，對身邊的石建輝說道：“輝哥，麻煩你把剛才我們聊的話解釋給樂哥聽，他現在這副表情擺明信不過我。”
“我不是信不過你，你行衰運知不知？”呂樂翻翻眼皮，出聲道，“全香港十幾家報館都平平安安，偏偏你剛開張就被人放火，害得我這兩日覺都睡不安穩，唔該你回去問問伯母，是不是春節天后廟不記得進香，招小人進門呀？”
蘇敬賢咧嘴一笑，正欲開口，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小人？今年家里好似真的有小人進門，而且還不止一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