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遠東貴婦”稱號的半島酒店里,擺下百桌宴席款待完眾多社團中人及來客后,十四號太子葛志雄遣散底層成員,領著十余位堂口大佬,乘車趕奔灣仔跑馬地。
夜已漸深,跑馬地一處大屋當中,葛志雄端坐上垂手,忠字堆大佬歐標則坐在下垂手,其余各堂口大佬分左右兩排依次落座。
大屋正當中的龍頭位擺著一張椅子,上面卻空無一人,那本該是十四號山主龍頭葛肇璜的座位,只不過葛肇煌現在還在臺灣招兵買馬,自然不可能趕到。
而在龍頭位后面,設有一座香堂,香堂上半部分被紅布蓋住,不知其中供奉為何。
此時,在大屋中有資格坐在椅子上的,無不是十四號核心人物,而像十二金釵大家姐陳燕卿,九龍十八虎大阿哥師爺譚,以及跑路到荷蘭剛剛回來的易忠發幾人,縱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卻也只能垂首站在眾人背后,規矩分明。
“各位叔伯,志雄不才,今晚有機會替父大開香堂,如果有什么失禮之處,還望各位叔伯海涵。倉促之下場地簡陋,有哪位叔伯覺得志雄今晚招待不周,現在就可以提出來。”上垂手葛志雄目光在屋中環視一圈,臉上微微帶笑,聲音洪亮。
大屋中,下垂手歐標神態不變,坐在兩側的十多位堂口大佬面色各異,互有眼神交流。
實際上,十四號所有堂口加在一起只有八個,分別為忠、孝、仁、義、禮、智、信、勇,其中以孝字堆為正統,其余堂口皆奉孝字堆為主,除孝字堆外,又以忠字堆勢力最大。
現在屋中坐著的十多位堂口大佬中,除了十四號的八位堂主外,余下的都是其他社團中受邀前來觀禮的叔父元老。
觀禮,觀的是十四號開香堂之禮。
其時香港江湖人遵循老派規矩,一個新社團想要站穩腳跟,開香堂是必不可少的環節,只有在大開香堂后,才會得到本地社團的承認,否則無論十四號如何吹噓自己是洪門正統,在江湖上依舊沒有人認可。
兩年前逃亡到香港的龍頭葛肇璜試著開過一次香堂,地點就在中西區德輔道皇后大酒店,結果卻被姚木親自帶隊抓獲,驅逐出境。
現在他的兒子葛志雄,正是打算秉承父志,二開香堂。
葛志雄幾句謙虛的話出口,等了十幾秒見沒有人作聲,臉上的笑容斂了斂,正色道:“既然各位叔伯不開口,志雄就當大家同意十四號在香港擺香堂、立規矩,如果等陣開香堂過程中哪位叔伯中途打斷,就不好怪十四號內外八堂一致對外了!”
能夠有資格前來觀禮的各社團元老,當然懂規矩,聞言俱點頭做出承諾。
葛志雄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中,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過,輕咳一聲,沖站在一旁的陳燕卿使個眼色,高聲道:“神女開壇!”
話音落定,奉命扮演神壇侍女的陳燕卿立刻上前,來到龍頭位后方的香堂前,一把掀開蓋在香堂上的紅布。
隨著紅布掀開,一座用木板臨時搭建,高約二尺的臺壇出現在眾人眼前,臺壇上下,供奉著密密麻麻的木制牌位。
其中包括:羊角哀、左伯桃,劉備、關羽、張飛,梁山泊一百單八將,瓦崗寨群雄。
又有,洪門始祖:洪英。
洪門五先賢:朱之瑜、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傅山。
洪門五宗:文宗史可法、武宗鄭成功、宣宗陳近南、達宗萬云龍、威宗蘇洪光。
前五祖:蔡德忠、方大洪、馬超興、胡德帝、李式開。
中五祖:楊仗佑、方惠成、吳天成、林大江、張敬之。
后五祖:李式地、洪太歲、吳天佑、林永超、姚必達。
五義:鄭君達、謝邦恒、黃昌成、吳廷貴、周洪英。
五杰:鄭道德、鄭道芳、李昌國、韓龍、韓虎。
三英:郭秀英、鄭玉蘭、鐘文君。
二師:男軍師史明鑒、女軍師關玉英。
香堂全貌出現后,陳燕卿將手中紅布放在一旁,站在香堂一側,目不斜視,聲音清脆:“恭請香主!”
坐在上垂手的葛志雄聞言站起身來,邁步來到香堂前,沖大屋中的堂口大佬抱一抱拳:“十四號孝字堆葛志雄,奉山主龍頭葛肇璜之命,代設香堂,在香港開壇立舵!”
說完這句話,葛志雄接過陳燕卿遞上的三炷半香,雙膝跪地,高舉雙手,對香堂上供奉的百余枚牌位恭敬上香。
大屋內,所有十四號成員隨著代理香主葛志雄的動作,紛紛撩袍下拜,其余前來觀禮的堂口大佬也跟著站起身,微微垂首對臺壇上的牌位表示恭敬。
上香儀式結束后,葛志雄在陳燕卿的攙扶下站起身來,抖了抖長衫下擺,穩坐在大屋當中空出許久的龍頭位上。
“領路官何在?”坐上龍頭位,葛志雄板起面孔,沉聲開口。
十四號孝字堆白紙扇揸數、九龍十八虎大阿哥師爺譚扶了扶眼鏡,從人群中走出,對葛志雄欠了欠身,然后轉過身不動如松站在他前面。
“辛卯年壬辰月丙子日,十四K黨在香港開壇立舵,承蒙各位英雄好漢抬愛,出席開壇盛典,本幫上下不勝感激。”身穿長衫的師爺譚沖大屋中觀禮的一眾叔父抱一抱拳,繼續開口,“初踏貴寶地,既開神壇,須先為各位英雄好漢引薦我十四K黨八堂堂主,日后江湖相見,望各位英雄好漢勿忘洪門情誼!”
這幾句話出口,師爺譚不去看眾人臉上表情,邁開步伐,徑直來到十四號勇字堆堂主吳安邦面前,伸手做出請的動作。
他剛從葛志雄身前離開,又有兩名身穿背心的精壯漢子從人群中走出,一左一右,并排站在師爺譚原本站立的地方,一人手捧單刀,另一人手捧木棍,扮演門衛一職。
勇字堆堂主吳安邦站起身來,跟在師爺譚身后,走到兩名精壯漢子面前,微微施禮。
兩名漢子手中代表著洪門刀和龍鳳棍的單刀木棍齊齊伸出,攔在吳安邦面前,左側的漢子怒聲問道:“何人到此,來此做甚?”
吳安邦挺直脊背,正色道:“洪門弟子吳十四,欲進木楊城,面見香主陳近南!”
……
就在跑馬地大屋里十四號大開香堂之際,屋外不遠處,幾條胡同里,以呂樂為首的三十多名警察正嚴陣以待,各個腰間都佩戴著手槍。
“豬油仔,你搞清楚沒有?葛志雄今晚真的在這里開香堂?”望著不遠處亮著燈火的大屋,呂樂借著月色扯過一旁的豬油仔,開口詢問。
“樂哥,這間大屋兩年沒人住,現在大半夜仲點著燈,一定有古怪啦!”豬油仔嘿嘿笑道,“況且我都是九龍十八虎的成員,師爺譚的底我一早摸清楚,怎么敢同樂哥你謊報軍情呀?”
九龍十八虎并非某一社團的獨立堂口,而是由若干個堂口的江湖人才組成,燒黃紙、斬雞頭、歃血為盟,能入十八虎的江湖人,最次也是紅棍、白紙扇這種級別的人物,草鞋連他們的邊都沾不上,更遑論籍籍無名的四九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