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谷的中央,魔法的光芒絢爛閃爍,兵器的碰撞聲,人類的怒吼和惡魔的嘶吼聲連成一片,仿佛正在展開激烈的廝殺。
事實上,這里什么都沒有發生,一切都只是魔法制造的幻象。
然而這幻象卻也不是那么容易識破的,至少塔拉汗領的斥候們就沒有。
伯爵的隊伍里面并非沒有人能夠識破這幻象,比方說和他簽訂契約的惡魔,就能做到這種事情。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他怎么可能把契約惡魔放出去?唯恐別人不知道自己是個惡魔契約者?
怕是要中個腦殘光環,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而且在這個山谷里面,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有針對惡魔展開壓制的大型魔法陣,多半是那群冒險者們布置的——看得出來,在對付惡魔這個方面,他們的確是行家。
伯爵心中暗暗點頭,然后又忍不住冷笑。
對付惡魔的專家?
呵呵,要是真讓他們在塔拉汗領坐大,遲早會發現領主自己就是惡魔的同伙。
到時候,這群人的刀子怕是就要指著自己了吧。
既然這樣,還不如先弄死他們算了!
頭發胡須已經全都白了的老伯爵眼中再次露出了兇光,他已經做好準備,等見到那群冒險者們,立刻二話不說,直接下令圍殺!
“……總覺得,我們的做法有點太殘酷了。”在山坡的一塊空地上,老虎遠遠看著正在緩緩逼近山谷中央的塔拉汗軍隊,深深地嘆了口氣。
“殘酷?或許吧。但這就是戰爭。”熊貓沉聲說,“戰爭總是要死人的,很多時候,只有死了足夠的人,才能真正結束戰爭。”
“那些士兵們是無辜的,他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們沒有兼顧他們的能力。”
“……真可惡!”
熊貓拍拍他的肩膀:“人生就是這樣,總是會遇到讓你不喜歡的事情,但想要前進,就必須跨過它們。”
老虎若有所思:“你這是在安慰我?”
“談不上,只是一點我個人的看法罷了。”熊貓說,“等塔拉汗城這邊的形勢穩定下來,你就要去北部邊境了,對吧?”
“是的,我要去阻止開拓,制止塔拉汗人和蠻族之間毫無意義的仇殺!”
“那你要做好殺人的準備。”熊貓目光注視著正在緩緩走向致命陷阱的塔拉汗軍隊,話音深沉,“殺很多很多的人,其中許多都是在他們看來無辜的,甚至有一些,在你自己看來都是無辜的。”
“前者我好理解,后者是怎么回事?我為什么要殺自己看來都是無辜的人?”老虎皺起眉頭。
“就像這次這樣,我們也不想殺那些普通士兵,但我們沒有能力在對付伯爵的時候,還對他們手下留情。”熊貓說,“你也一樣,甚至于……你的處境只會更艱難。到時候你要同時對抗雙方,又無法得到足夠的支援。到時候你除了揮刀殺過去之外,沒有別的任何辦法。”
“我才不信!總會有辦法的!”老虎的眼中升起怒氣。
“或許吧,也許你能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來。”熊貓沒有爭辯,只是搖搖頭。
就在他們說話間,塔拉汗領的士兵們已經走進了預定的埋伏圈。
在山谷中央到另一端出口的路上,布置著一個巨大的魔法陣,這個魔法陣在激活之后,會一口氣連續釋放好幾波魔法攻擊。
這既是為了鏟除伯爵的羽翼,也是為了逼他露出馬腳——面對這樣的攻擊,他不可能再隱藏實力,必定要拿出自己全部的力量來。
一旦他動用了惡魔的力量,那差不多也就算是大勢已定了。
因為山谷中道路崎嶇——或者干脆一點說,壓根就沒有路——的緣故,伯爵也無法騎馬,只能和身邊的軍官們一樣步行。他走在有些泥濘濕滑的道路上,暗暗詛咒前幾天下的那場雪。
現在差不多已經是冬天的末尾,天氣有了明顯的回暖趨勢,落下的雪花沒多久就融化,成為滋潤大地的甘露。但對于這座山谷來說,它們只會讓地面濕滑泥濘,妨礙行軍。
“那些崇拜惡魔的家伙怎么也想不到,我們會在這種天氣來進攻它們!”他的副官有些興奮地說,“我迫不及待想要試試斬殺惡魔的感覺了!”
伯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從他臉上根本沒看到這種“斬殺惡魔”的興奮,倒是看到了明晃晃的“殺人”。
但是這個借口很好,很恰當。
(這小子是個聰明人,以后一定能派上大用場。)
伯爵這么想。
然后,他就聽到了一聲尖利悠長的響聲,從旁邊不遠處的山坡上升起來,直沖云霄。
循聲望去,一道鮮紅的光芒正在飛向天空,大概飛到比城堡更高的地方時,猛的炸開。
“一支穿云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一個豪邁爽朗的聲音從山坡那邊傳來:“動手!”
伯爵下意識地躲到一個全副武裝的騎士身后,卻根本沒有用處。
攻擊并非來自前方,而是來自天上。
蔚藍的魔法陣在天空中成型,寒氣憑空而生。水汽被寒氣凝結,化為一支支鋒利的冰棱,猶如雨點一般,朝著地面上的塔拉汗軍隊傾瀉而來。
“敵襲!”
“快躲開!”
“舉盾!”
軍官們七嘴八舌地高喊,發出各種有用或者無用,靠譜或者不靠譜的命令。
大多數的士兵們都沒有能夠作出正確的反應,他們受到的訓練里面,從來就不包括“被大范圍魔法攻擊該怎么辦”這一條。
遇到了大范圍的魔法攻擊該怎么辦?當然是聽天由命唄,還有什么好想的。
鋒利的冰棱如雨落下,士兵們紛紛受傷。驚呼聲慘叫聲連成一片,只有那些穿著堅實全身甲的,或者擁有盾牌而又及時舉起來遮住頭頂的,才逃過了一劫。
伯爵當然不用害怕這個,他身上戴著很厲害的魔法裝備,能夠在遇到襲擊的時候產生一個強大的防護力場,這種程度的攻擊,根本傷不到他。
但他的臉色卻已經陰沉了下來。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一個陷阱。
一個針對他的陷阱!
他本以為自己在算計別人,卻原來……別人也在算計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