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殺了旅館服務員逃走的畫家,絕對不可能是原本就長這樣的。
這相貌夜里出門簡直可以嚇死人,長成這樣的人別指望當畫家,因為沒有誰會愿意坐在他的面前,當他的模特兒。
畫家屬于藝術家,藝術家對于顏值還是有起碼要求的。不求你英姿颯爽玉樹臨風,也不是非要眉清目秀五官端正,但至少……要長得像個人樣。
像這家伙一樣長得像個裹了一層皮的骷髏,去馬戲團當小丑,或者當江湖騙子,那都沒問題,但想要堂堂正正當藝術家,不大可能。
而且,如果他真的原本就長這樣,任務情報里面不可能不提到。熊貓他們出城的時候,向衛兵確認這家伙行蹤時,衛兵也不可能只說“紅衣服的瘦高個”,而不說“長得跟鬼一樣”。
也就是說,這家伙應該是最近——也就是在逃跑的路上,甚或在剛剛戰斗的時候,才變成這個模樣的。
熊貓的眼睛瞇了起來,他在游戲里面曾經見過類似的情況,而且還很多。等將來開啟亡靈天災版本之后,人間會有不少這樣的怪物。他們原本是人,卻被死靈術的法器控制,轉化成了半人半死靈的東西。
這些法器相當于骷髏戒指的弱化版,并不能讓持有者晉級死靈法師,只能讓人變成死靈魔怪。當初亡靈天災版本的時候,這樣的怪物他也不知道殺了多少。
只是……現在連西陸戰亂版本都還才揭開序幕,怎么就跳出亡靈天災版本的怪物來了?
他左思右想,始終想不出原因,又問了公會的同伴們,大家也一樣不明究竟,只能將這份疑惑記下,等將來尋找答案。
就在熊貓思考的時候,埃爾文他們已經把那個兇手抓住了。這家伙本事是有,但其實是個慫包,被雷恩的法術炸掉了兩根手指,就宛若被抽了骨頭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勇氣,戰戰兢兢任憑他們將其捆住,也不敢作半點反抗。
在捆他的時候,埃爾文他們卻又發現,這家伙看上去骨瘦如柴,實際上卻相當的健壯——或者說堅固。從小山坡上一路滾下來,也不知道在尖銳的石頭上撞了多少下,換成常人早就死了,但他身上卻并沒有什么明顯的傷勢。
這樣的防御力,別說普通人,就算是埃爾文這個已經初步掌握了斗氣的小高手,也要望塵莫及。
埃爾文當然好奇,將他捆好之后就忍不住詢問究竟。
結果這一問,那曾經是畫家的殺人兇手頓時激動起來,大吵大嚷,叫喊著諸如“你們嫉妒我的才華”、“這個骯臟的世界”、“藝術已經死了”之類的話,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怨氣想要發泄。
熊貓被他的吵鬧聲從思緒之中驚醒,看著他一副很憤慨的樣子,問:“你有冤屈?”
“當然!”
“哦?哪里冤屈了?”
“他們都看不起我!”畫家憤怒地說,“我認認真真地作畫,卻被人貶得一分不值;我花了半個月的辛苦,花費了差不多一枚金幣的材料費,好不容易畫出來的風景畫,那些不識貨的人竟然說我畫的畫不像!他們懂什么!我是采擷了風景的精髓,用艷麗而豐富的色彩將其展現出來,區區一個‘像’字,跟我所展現出的境界相比,差得遠呢!”
“然后呢?”熊貓問。
“我的畫賣不出去,只好借錢買材料再畫畫。這次我畫了一個人和一具尸體,以展現生命的短暫。結果那些混賬居然說,這幅畫他們只要一半!只要一半?!只有一半的話,怎么體現我藝術的精髓?”
“結果又沒賣出去?”雷恩問。
“我當然不能賣!所以我再借錢,第三次畫畫。這次因為借到的錢少,欠了住宿費,旅館老板竟然唆使服務員隔三差五來打擾我!他們竟敢打擾我的創作!”雖然已經瘦得如同骷髏一般,但畫家臉上的憤怒,當真是只剩皮包骨頭都能看得出來,“他們以我不付住宿費為借口,一天只給我提供一頓飯,這也就罷了,居然還一次又一次打斷了我的靈感,一次、兩次、三次……他們這是在要我的命啊!”
埃爾文忍不住點頭:“你的確是有點慘。”
“是啊!太可恨了!太可恨了!”畫家怒吼著,“可惜我只來得及殺了那個搗亂的服務員,卻沒能把黑心老板也一起殺了!更沒能把不識貨的畫廊管事殺了!可恨啊!可恨啊!”
他不停地咆哮,身上不斷冒出黑氣,當真是鬼氣森森。雖然是大白天,卻讓人感覺陰森冰冷,別說是雷恩和瑞亞娜,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埃爾文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熊貓打斷了畫家的咆哮。
“我只問一個問題。”他說,“你借了旅館老板多少錢?”
“二十個金幣,不足掛齒的一點小錢!”畫家回答。
熊貓笑了笑,問:“那你欠的房租,又有多少錢?”
“不超過十個金幣。”畫家回答。
熊貓點點頭,繼續問:“要是別人借了你三十個金幣,不僅不肯還,還整天對你臭聲臭氣地,你會怎么樣?”
畫家立刻反應過來,大叫:“我只要畫出一副畫來賣了,區區三十個金幣,算得了什么!”
“你上一次賣出畫,是什么時候?”
“……五六年之前吧。”
“那時候,賣了多少錢?”
畫家猶豫了一會兒,回答:“兩枚金幣。”
熊貓點頭,說:“你活該。”
“胡說!你也是跟他們一伙的!你們都是在嫉妒我的才華!你們都是一群不懂得藝術的平庸之輩!你們就是聯合起來害我,想要把我害死,然后用遺作的名義拍賣我的畫!我死也不會把畫給你們的!”
畫家又瘋狂地咆哮起來,漸漸語無倫次。
熊貓嘆了口氣,手上金光一閃,神圣力量化作符印,轟在了他的額頭上。
畫家的身體頓時僵硬,咒罵咆哮的話也停住了。他身上的黑氣飛快地消散,臉上慢慢顯出了人樣,表情也慢慢變得平和傷感,最后變回了一個有些英俊卻很憔悴的年輕人。
“啊……我想起來了,其實我已經因為畫不出滿意的作品,發狂地用自己的鮮血作畫,昨天夜里就流血過多死在了畫板面前……”他喃喃自語,深深地嘆了口氣,“圣職者,謝謝你拯救了我的靈魂!”
熊貓笑了笑,問:“現在你恢復清醒了,怎么看待你剛才咒罵的那些人呢?”
“都是一群不懂藝術之美,不懂尊重藝術的庸人!”畫家冷哼一聲,“他們活得渾渾噩噩,猶如畜生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那你怎么看待被你殺死的服務員?”
“那種活得像是牲畜的東西,有什么值得一說的?”畫家反問。
熊貓嘆了口氣,搖搖頭,撤走了神圣力量,只見畫家的身體飛快地枯萎,很快就重新變回了原本的模樣,但他的身上卻再也沒有哪怕一點點活力,一動不動,變成了一具干尸。
“這……這是怎么回事?”埃爾文驚訝地問。
“一個妄人罷了。”熊貓搖頭說,“他遭遇到不幸,就要將自己的痛苦報復在別人身上,卻沒想過自己是不是也在哪里犯了錯……這種人啊,有病!”
“什么病?”雷恩好奇地問。
“神經病。”熊貓說,“沒得治,早死早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