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十四年七月中,福臨駕回廣州將軍府。上書京城,洋洋灑灑數百言。
奏明我主萬歲:紅毛匪叩邊作亂,鎮撫葉山仁輕敵冒進,被洋槍打中,當場陣亡,損兵折將無數。奴才忝列王爵,皇天浩蕩,幸得義士相助,方才攘除奸兇,不虧祖先戍守之托……
從李閻蔡牽進城,再到福臨重新入主,這里頭隔了有十幾天的時間。
這段時間,李閻結結實實過了一把土皇帝的癮頭,也不用打招呼,城里頭的達官貴人就爭前恐后巴結上來,送金銀,送女人。不必多說,說起來,這些人怕海盜,還多過怕紅毛。
你完成了閻浮事件:海盜女王的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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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臨想請我吃飯?”李閻似笑非笑。
“知道了。”
“天保哥,那我怎么回啊?”
“我不跟你說了么?”李閻瞪著那人:“知道了。”
“哦哦。”那人點頭往外走。
李閻這次搜刮,除了幾把品質不錯的刀劍,可以拿來做備用之外,只有一些書籍能給查小刀作為“吞文”,至于別的,至于財貨,都沒什么特殊效果,要么就是蓮娃桿網這樣,帶不出去的特殊物品,可惜李閻如今不太需要這點油水。
兌換點數的上限又已經滿了,李閻摸了幾件放在當代稱得上國寶的古董,也沒太貪心。另外,水嫩的姑娘倒是一抓一大把,城里有個姓楊的富商,一口氣送給李閻十來個國色天香的美人,還有一對雙胞胎,姿色過人……
李閻這時候,正帶人抄英國人的商館,這已經是第九家了。
他搜刮洋人的地界,就是因為當初最后一張閩南異獸圖,是被英國人買走,李閻把廣州的教堂,商館快搜了一個遍,也沒有找到這張圖。后來經人打聽,有個東印度公司的商館管事,喜歡中國畫,這些年不少畫手才子都指望他養活,圈里頭有名,李閻這才帶人趕過來。
“天保哥,這東西是在一個床頭柜夾層里找到的,我覺得有點問題。”
有人抄來一副油畫。
李閻端詳了半天,這畫倒是有名,最后的晚餐。仿制品。
他拿一把鑲嵌寶石的小刀一剝,框里面果然藏著東西。
閻浮殘余物:妖貅
備注:自從買了這東西,每天晚上我都能聽到男人的聲音,直到把他裹進油畫里,我才能安然入睡。
李閻一撇嘴:“那你買他作甚,費我這么大勁。”
傍晚,廣州龍泉酒樓。上下四層樓,五十四間上房,真可謂“光閃閃貝闕珠宮,郁巍巍畫梁雕棟”。
偌大的酒樓,唯獨留出一桌來。絲樂靡靡,彈琵琶的歌姬露出大腿。
桌上有四張椅子,三張已經有人坐下,分別是廣州將軍,宗室皇親福臨,天舶司家主,十三牙行的老板蔡牽,寶船林氏阿金。還有一張空著。
“順官,我的好順官啊!”
福臨兩腮發紅,顯然喝得不少。他身穿四團蟒龍袍,姿態雍容,還帶著幾分早年帶兵的氣度,但是多年沉溺酒色,眼袋浮腫。
蔡牽坐在他旁邊,右邊袍袖纏著一圈白色帶子。輕聲道:“爺,少喝點。”
林氏傳到林阿金這一輩,和官府早就沒了干系,他一個海盜頭子,和福臨也說不到一起,開始客氣了兩句,林阿金便只顧吃菜,只剩下福臨和蔡牽推杯換盞。
“順官。”福臨托著鼻煙壺:“路遙知馬力,疾風知勁草啊!要不是你內外操持,上下打點,我這次別說烏紗帽,只怕連性命都要不保。你放心,只要我還在廣州,你的榮華富貴,一點也不會少。”
比起當初,福臨的態度不止親昵,甚至有刻意的拉攏。
紅毛破廣州,福臨簡直覺得天都塌了下來,可卻沒想到,自己培養多年的錢袋子,在關鍵時候,竟然有這么大的能量,說動南洋群盜出兵不說,手腕權術更是了得。
福臨自己都覺得紙包不住火,這次京城旨意一下,自己罪責難逃,可蔡牽一句話,卻燃起了福臨的希望。
“爺,您在廣州經營多年,這事絕不至于陷入死局,你要是信我,只需放權給我,我保您一個瞞天過海。”
此刻風波已經平息,蔡牽指使福臨,把所有責任推給死去的廣州鎮撫,封鎖消息,把這事打成一個“平邊之功”,便萬事大吉。
此刻福臨如此高興,當然是蔡牽的計劃起了作用,
蔡牽聽到福臨的話,只是低頭:“主辱臣死,爺你這話折煞我了。”
“好!好!”福臨道了兩聲,忽地一拍桌子,張嘴怒罵,頗有些喜怒無常:“城中這些個勛親貴人,都他媽是養不熟的狼崽子,竟然說要進京彈劾我?讓他去!他帶人要能到京城,我就不姓愛新覺羅。”
“噓慎言,慎言。”
蔡牽勸誡。
福臨撇了撇嘴,又眨巴眨巴眼睛,忽然看到蔡牽袖子上的白帶子,不悅地說:“順官,這大喜的日子,你帶這東西,豈不是晦氣。”
說完話,就要去扯蔡牽的手腕。
琵琶弦斷,歌姬低聲驚叫。
福臨猛地一激靈,只感覺天靈蓋有一股涼氣冒上來,酒都醒了幾分,他睜大眼去看蔡牽,這個向來恭順的商人,此刻轉頭看他,眼里是一抹不加掩飾的陰冷。
福臨下意識松開了手。
“怎么這么不小心啊。”
蔡牽先是轉頭,笑著責備了歌姬一句,又回過頭來:
“家中有長輩新喪,還望貝子爺海涵。”
福臨的手心全是冷汗,嗯了一身,干巴巴地拍了拍蔡牽的肩膀,說了兩句寬慰的話。氣氛有些尷尬。
林阿金埋頭飲酒,恍做不知。
蔡牽舉杯:“如今廣州已復,諸事太平,就算有那不開眼的,想要造謠生事,茲事甚大,朝堂諸公不會理會,爺,您高枕無憂。”
福臨點點頭,剛要舉杯子,又一皺眉頭:“順官,你不是說,趕走紅毛的,還有一位義盜頭領么?這酒都喝了大半,怎么還不到?”
蔡牽也抿了抿嘴:“這我也不太清楚,昨日我還見他在洋人的商館里頭溜達,今天倒是沒看見他。”
幾人正聊著,門外有腳步聲音。
“來了來了。”
蔡牽笑道,可推門進來的,卻是個神色兇悍,脖子上紋著蝎子的中年男人。
紅旗幫高里鬼,老古。
蔡牽笑容一滯:“古兄弟?天保龍頭人呢?”
老古一拱手:“我家龍頭身體抱恙,已經先行回了大嶼山,走之前囑托我,謝過貝子爺和蔡老板的美意。另外,龍頭還特意說了一句,這月十八在赤水港放人,貝子爺別忘了去接。”
“誰?”
“到任的兩廣總督,林元撫。”
福臨把酒杯一放,臉色不愉。
這邊,林阿金也放下筷子,沖福臨一拱手。
“貝子爺的酒席好味道,林某吃包喝足,這廂告辭。”
他站起身往外走了幾步,又一回頭:“當初天舶司大會,貝子爺說過,要給我立功的南洋海盜,封官拜將,如今大事已成,將軍可不要食言啊。”
說完,林阿金轉身便走,走到老古身邊還招了招手。
“古兄弟,我有些醉了,攙我一把。”
老古低下眉眼,攙著林阿金下樓離開,不顧福臨臉色難看。
很多窗戶紙一旦捅破,便再也回不去了,兩廣海防孱弱至斯,紅毛又敗退海上,我又什么理由把你這個廣州將軍放在眼里?若不是蔡李林朱還有制衡,便是扯旗造反,你官府又能奈我何?
“古兄弟。”蔡牽叫住了老古。
“蔡老板,還有什么事么?”
“火鼎娘娘拜訪大嶼山,也快一個月了,麻煩你給探探口風,娘娘什么時候,回轉我天舶司啊?”
“一定帶到。”
兩人轉身離開。
福臨這下發了火:“這幫子泥腿子簡直無法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