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斯哥”周圍不知何時變成了一片被污染的綠水,從海平面俯瞰,乍看上去宛如一道翠綠色的傷痕,水生物們在“傷痕”中彼此撕殺撲咬,狀貌瘋狂。其中很多都是李閻的手下屬種,也有一些是南洋本土的兇猛海類,極目遠望,四面八方還有許多淺流向“格拉斯哥”號匯聚過來,水流下全是各色遠洋異種,叫人大開眼界。
“吼”
各色殘缺尸塊載浮載沉,一只十幾米長的漆黑海葵蟲頂著擠滿海面的尸快伸出頭來,它利齒交錯的口器咬合住燒瓶,可沒一會兒就無力栽落,原來它水下的身體部分早就被水虎魚啃食殆盡,燒瓶也從海葵蟲的口中墜落,
水虎魚們在水面上拍打著尾巴翹首以盼,誰成想一只金色劍魚縱躍出海,身姿颯若流星。它咬住燒瓶,一連挑翻十幾只拉萊耶水虎,眨眼的功夫就殺出重圍,以李閻的目力也只捕捉到一個殘影,拉萊耶水虎們追之不及。
那金色劍魚在水面幾個縱躍滑翔,眼看跳出升天,水面上一張血盆大口突然從中閉合,把劍魚連同燒瓶一起吞進肚子,那是一只巨大無匹的赤金色豬婆龍,它雙目赤紅,龍身上血肉模糊,鱗片零落,雖然看上去有些凄慘,但鱗爪猙獰,惡相盡露,正是楊子楚。
別看他平時在李閻面前賣慘打滾,遭遇馮夷更是大氣都不敢喘,甚至在無底之淵一眾邪惡生物面前也沒有多少威風可言,實際上圣弗朗西斯科歸來,楊子楚已經是不折不扣的三千年修為的大妖,實力堪比七宮代行,有接受水君敕封的資格。
眼下的一眾海類當中,這位豬婆龍王的實力當屬第一,連兇惡無匹的拉萊耶水虎也爭不過他。
“楊子楚!”
李閻喊了一聲,可赤金豬婆龍卻恍若未聞,兀自磕了藥一樣搖頭晃腦,剩下的海類見到燒瓶被吞,哪肯甘休,齊齊殺向豬婆龍王,遠處暗流洶涌,更多的兇殘海類被這不知名的“耶穌”吸引而來,這場殺戮爭奪一時看不到盡頭。
李閻從無底之淵搜羅來的異種海類非常珍貴,直接影響禍水質量,楊子楚更不必說。不可能放任自流。
他伸手招來一縷被污染的綠色海水,在鼻間嗅了嗅,只覺一股氣血充斥腦仁,好似金花盛放,鑼鼓齊鳴,心胸間頓時生出了難言的快意。
只一瞬李閻便恢復過來,泥丸宮中的三相也先后恢復神智,只有無支祁躁動不已,口水順著嘴角成片滴落。高冠博帶的云中君和帝女姑獲適時出手,一朵云氣和冰雹先后砸在這白毛猴子臉上,叫他清醒不少。
耶穌之苗
耶穌是圣沃森最寵愛的孩子,本體是一條綱目不明的白魚,它產下的魚苗是讓一切生命都無法拒絕的夢幻物質,經過圣沃森調節劑量和成分,可以造成多種效果。但除了極致的快感和幻覺,耶穌之苗不會給吸食者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好處。
“你指望拿這玩意救安德烈?”
李閻冷笑一聲。
“二,”圣沃森舔了舔嘴唇:“一。”
一道金光洞穿了楊子楚的下顎,直透天際。
那是一只極具張力的金色觸手,上面遍布銅錢大小的黑色吸盤,沾染縷縷血絲,那只已經被楊子楚吞進嘴里的燒瓶,此刻正被觸手卷住,不多時,綠油油的藥水淅瀝瀝地撒在了觸手的大小吸盤上,被吸收了進去。
這是……
“晏公?”
李閻目光一陣收縮。
“異鄉人,你們兩個真是不知死活!”
沉悶的吼聲不知從何而來!
“格拉斯哥”號周圍的海水,突然散發出刺目的金光,那光源越發耀眼,幾個呼吸之間幾乎不可直視,海水洶涌,數十根金色觸手一齊伸出,纏繞住周遭強大一些的海類,其中兩根最粗壯的觸手一根伸向了圣沃森,一根伸向了李閻。
“草!”
李閻一時掙脫不及,被卷了一個正著。
只見海平面向內凹陷,宛如一個巨大的深碗,被金色觸手纏繞的海類們,連同圣沃森和李閻都被波濤洶涌的海水淹沒,僅僅幾秒就失去了蹤跡,海上除了零散的船骸和零散的血水,什么都沒剩下。
約莫半個小時,一只探望鏡伸出水面,旋轉了一圈確認周圍沒有危險以后,黃色的潛水艇珍珍在這片海域冒了頭。緩緩地湊到一截爛木板前。
木板上,已經失去意識的安德烈死死抓在木板上,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大人,急報”
一名小廝快步走進庭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丫鬟推開中庭前兩扇木門,楊晟正襟危坐,胸前一塊藍紫補服,額頭锃亮。
“紅旗頭領徐潮義率大批賊眾劫掠新會縣,署縣沈寶善親到江門抵御,一番血戰后已經將賊人驅走。”
楊晟眉頭大皺,沒等他說話。門外又傳來紛亂的腳步聲
“大人,急報。紅旗頭領徐潮義率大批賊眾劫掠牛渚灣復興墟,”
“大人,急報,徐潮義……”
“大人……”
原來兩夜一白天,徐潮義先后襲擊新會,東莞、南海、番禺、順德等地的官府駐軍,一站即走,絕不戀戰,牽扯了聯合艦隊許多軍備,此刻已經逃之夭夭,往呂宋島去了。
借他掩護,紅旗頭領趙小乙,查小刀,侄儂等人,南下東出自不必提,幾封急報過來,楊晟恍然驚覺,紅旗幫的大嶼山本部已經成了一座空巣。
楊晟默然了好一會兒,突然放聲大笑。
一旁的研硯丫鬟不解其意,輕聲詢問:“大人何故發笑?”
“我笑那天保仔自作聰明,作繭自縛。”
他站起來,攤開地圖,從丫鬟指點幾下,也不管他是否看的懂:“呂宋,安南,納什納群島,婆羅洲,他天保仔想化整為零,遠離官府領海,各自休養生息,他日再卷土重來,他想得雖好,卻有三大紕漏。”
“第一,南洋群盜假托鄭氏之名,說到底不過一群賊寇,不讀圣賢之書,不識忠孝仁義。好比那朱賁吧,貪財好色,短視少謀,那些紅旗頭領又能好少多少?昔日在大嶼山尚且有所鉗制,如今頭領們各奔東西,如魚入大海,誰還管他個天保大龍頭?此一也。”
“第二,大嶼山是近岸良港,紅旗盤踞此地數十年,占據水道地利,官府幾十年都攻不下,已經是兩廣頑疴,如今天保仔放棄大嶼山,我便即刻傳令,以舊船沙石堵塞水道,毀了這個良港,即便有一天天保仔卷土重來,也再也找不到盤踞的落腳點了,此其二也。
“這第三嘛……哈哈哈哈。”
楊晟智珠在握:“紅旗雖然一散為三,可我聯合艦隊絲毫未損,平白就打下了大嶼山。本來紅旗若是據險死守,聯合艦隊必有一場惡戰,損失不會少。如今天保仔不戰而逃,那正好!我便命聯合艦隊蕩平四海,逐個擊破,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兒去。”
或許是沒想到對方會出這樣的昏招,一向重視養氣功夫的楊晟一時間鋒芒畢露。
“大人,急報。”
最后一封急報呈至楊晟面前,哨兵狼狽不堪,臉色沉重。
楊晟打開信封,只讀了兩行心中就咯噔一聲。
“聯合艦隊海上遭遇惡難,折損兵員超過三千,英方折損三千噸以上鐵甲艦三艘,三千噸一下巡洋艦五艘,官府折損龍船二艘,魚雷艇,炮艇,運輸艦合計六十余艘,清國水軍都督錢勇昭罹難。紅旗匪首天保仔亦死于海難,尸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