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里簽個字,你可以走了。”
一名軍裝警察遞給李閻一張表格。
門外。
茱蒂坐在長椅上,身上披著一件紅色呢子大衣,不時瞄一眼墻上中的鐘表。
“怎么還沒出來?”
她咕噥了一句,坐在她身邊的阿麗只能寬慰:“就快了,遲也遲不了幾分鐘。”
茱蒂勉強壓下焦躁的情緒,打量起眼前這兩名同樣在等待李閻的男女。
男人大概三十歲上下,穿著sn的手工西裝,手上戴著百達翡麗,雙眼炯炯有神,身姿挺拔。他看鐘表的次數比茱蒂還要多,在走廊來回踱步,看上去有些沉不住氣。
另外一位,是個風姿綽約的女人,一身白色的培羅蒙休閑女裝,龍須劉海的低馬尾辮,端坐在對面的長椅上,悠閑地讀著報紙。
能明顯看出來,這兩人并不是一起的。
“二位和,和大閻是什么關系?”
茱蒂終于忍不住開口問。
挺拔男子這時候才注意到長椅上的茱蒂,他先是眨了眨眼,有些被茱蒂的容貌驚艷,之后才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我姓金,這是鄙人的名片。是我家老爺子派我來接人。”
說完,他遞給茱蒂一張卡片,上面寫著“伯清基金會理事長金隆洋”。
“喔。”
茱蒂眼神示意阿麗接過名片。
金隆樣見茱蒂不肯親自接自己的名片,不快的神色當即掛在了臉上,只是在場其他人都當做沒有看見。
伯清基金會的名頭,茱蒂也聽過一些。這位金隆洋是會長金伯清的次子,算是個不大不小的花花公子。
至于所謂的基金會理事長,這就說來話長。
香港施行遺產稅已經有七十多年,許多富人為了避稅,會將財產組成慈善基金會,在名義上捐出大部分財產作慈善,其實是金蟬脫殼。這些富豪以基金會的名義合法避稅,并且把子孫都安排進基金會任職,享受高額報銷和大量福利。相當于給后代留下一份鐵桿莊稼,所謂理事長,其實從來不用理事。
這點門道,茱蒂自己也駕輕就熟,甚至早早為阿秀做過打算。
華茂地產的體量在香港也屬一流,茱蒂當然不會把眼前這位金家的公子哥放在心上。
“金先生你好,這是我的名片。”
茱蒂從手提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對方,同時把眼光轉向了另外一名女人。
那人見茱蒂依依不饒,沖茱蒂客氣地笑了笑,才從公文包的夾層里掏出兩張名片。
“我叫于,于師師,天潤集團總務部秘書。中興保德是我們公司控股的子公司,所以公司叫我來保釋李閻同志。我就算是李閻的同事吧。”
于師師燦爛地一笑,說著,她把手里的名片遞給金隆洋和茱蒂,之后就不再說話了。
金隆洋端詳了一會兒手里的兩張名片,又看了一眼眼前各有千秋的兩位美人,心里咯噔一聲。
左邊是簡約風的白色名片,上下兩行寫著楊寶金和,以及一串電話號碼,下面是華貿地產四個鮮明的黑字。右邊是統一制式的金邊白底,名字和身份的上面印著純黑色的“&p;p;”,還有于師師的名字和電話。
天潤集團,意為“天佑中華,雨露滋潤”。其前身是1938年在香港中環畢打街成立的聯合行。在戰爭年代,聯合行曾暗中為抗日聯合統一戰線提供各種被日寇嚴密封鎖的戰略物資,為民族獨立立下汗馬功勞,解放后,天潤集團成為國家對外貿易的重要窗口,是隸屬中貿部的重要外貿企業。
好半天,金隆洋收起兩張名片,神色萎靡了很多。
茱蒂的神色也非常不自然,半天才強笑道:“怎么,中興保德是天潤集團的子公司么?我倒沒聽說過。”
于師師笑著回答:“這些年政策變化,天潤也控股了不少子公司,許多都不為外界所知。再說茱蒂小姐是地產行業的翹楚,這個領域天潤不太涉及,您對我們缺乏了解也很正常。”
“也對。”
茱蒂收起名片,心里五味陳雜。也沒有和于師師多交流幾句的興趣。
“于秘書實在太謙虛了,全香港有誰不知道天潤的潤是哪一個潤啊?”
于師師沒接金隆洋的話茬,只是笑了笑。金隆洋前后吃了兩個軟釘子,也敢怒不敢言。
阿麗看了一眼于師師,又看了一眼茱蒂,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寬慰。
盡管中興保德早就對外宣稱有大陸背景,但說到底,回歸在即,港土形勢復雜,人心浮動,捕風捉影的事常常發生。可天潤的介入,無疑是確鑿了中興保德的背景。阿麗心里明白,李閻身為中興保德的員工,又能驚動天潤集團,不可能是個來香港搵食的普通偷渡客。他有官方背景是鐵板釘釘的事,
這可以解開阿麗和茱蒂心中許多迷惑,也代表李閻不太可能長久留在香港,至少不太可能按照茱蒂預想那樣發展。
說來也巧,三人剛交換完名片,門就開了,李閻走出門口,走廊上的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把目光集中到李閻臉上。
李閻見到茱蒂,剛要說話,眼角就瞥見了另一個熟人。
雨師妾。
“李閻同志你好,我是于師,是中興保德的凱瑞小姐打電話叫我來保釋你。”
于師師站起來和李閻握手,在他耳邊輕聲道:“這件案子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你誤打誤撞,差點打草驚蛇。趙先生晚一點會打電話給你。”
李閻看了她一眼,冷淡地點點頭:“知道了,謝謝。”
于師師松開手掌,寒暄道:“既然沒事,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再打電話給我,不過話說回來,你了有福氣,能有這么漂亮的紅顏知己不離不棄。”
“不過”
于師師,或者說雨師妾話鋒一轉:“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趙先生對身邊人的品格非常看重,咱們那邊可不興大小老婆這一套啊。”
阿麗的臉色一下子就難看起來,茱蒂的眼神也一下子變得非常銳利。
李閻的臉皮不禁抽動了一下,似乎有一把燒紅的鋼刀直直地捅進他的腰眼。
“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雨師妾說完,轉身離開。
直到于師拐了一個彎消失不見,金隆洋才咳嗽一聲,有些焦躁地搓著手走上來:“李先生,是我家老爺子叫我來接你,他說和你有約,請你到府上治病。”
“金伯清?”
“對對。就是我家老爺子。”
“好,我待會兒和你說。”
“好好好,我在警署外面等您。”
金隆洋如釋重負,抹了一把額頭急匆匆地離開了。
他雖然算不上什么人精,可也知道這時候自己離得越遠越好。
“看不出你除了打拳,還有看病救人的本事。”
茱蒂的目光在李閻身上流轉。
滴滴滴滴滴
李閻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來電顯示是查小刀。
李閻面無表情地按下掛斷鍵,語氣平緩:“你聽我解釋。”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看人家很急,你先去救人,回來再和我解釋,我在深水埗的別墅等你。阿麗,我們走。”
茱蒂走了沒幾步,忽然轉過身:“啊對了。你聽好,我寧愿宰了你,也不會做小老婆。”
滴滴滴滴滴
李閻口袋里的手機又響了,來電顯示還是查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