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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府,晉江縣。
作為泉州府治所在,晉江縣可謂東南形勝。縣東北有泉山,名清源。東南有寶蓋山。南有靈源山。東南濱海,有鹽場。海中有彭湖嶼。南有晉江,自南安縣流入,經城西石塔山下,又東南至岱嶼入海。東北有洛陽江,南流入海。又東南有永寧衛,南有守御福泉千戶所,俱為洪武二十一年二月置。東南有祥芝、又有烏潯、南有深扈、又有圍頭四巡檢司。西南有嘉靖中期所筑安平城。東南有萬歷中期所筑石湖城。
不過如今一提起晉江縣,當地百姓立即會想到的便是奢華無比的鄭府。
自打崇禎元年被熊文燦招撫任海防游擊后,鄭芝龍便離開臺灣,坐鎮閩海。與他一同離開的還有三萬部眾以及千余艘船只。
崇禎三年,鄭芝龍在晉江縣安平鎮修建豪華宅邸。鄭芝龍花費了三年時間修建這座宅邸,富可敵國的他毫不吝惜金銀,整座府邸西抵西港,北達西垵頭,南臨安平橋頭,直通五港口岸,占地一百三十八畝。府邸主構為歇山式五開間十三架,三通門雙火巷五進院落。兩旁翼堂、樓閣,亭榭互對,環列為屏障。東有“敦仁閣”,西有“泰運樓”,前廳為“天主堂”,中廳為“孝思堂”,規模宏聳。大厝背后辟有“致遠園”,周以墻為護,疏以丘壑、亭臺、精舍、池沼、小橋、曲徑、佳木、奇花異草。
在當地百姓眼中,這座府邸堪比皇宮。
兩月前當今天子擢升鄭芝龍為福建總兵,前不久又加封南安伯,故而這座府邸不光是鄭芝龍的私邸,更充任福建總兵府。
這位南安伯爺、總兵大人喜歡在自己的宅邸處理公務,自然沒有人敢說什么。
事實上,整個安平鎮已經成為鄭芝龍擁兵自重的軍事據點和嚴密控制下的海貿港口。
鄭芝龍把安平鎮經營的滴水不漏,鐵板一塊。
別管是海盜、商船還是荷蘭人要想從金門航線行過,就要乖乖的交出買路錢。
此刻致遠園擷芳亭中,鄭芝龍正背負雙手緩緩踱著步子。
他一身墨藍色直裰,頭戴懶收巾,腳蹬渡云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封疆大吏,而更像是一個書生。
雖然已經年逾四十,他卻保養的十分得當,面頰光滑白皙,皮膚緊致的看不到一絲皺紋。
常年奔波海上并沒有在他身上留下歲月的痕跡,這位亦官亦寇、亦正亦邪的閩海霸主著實有些讓人捉摸不透。
便在鄭芝龍心事重重的于亭中踱步時,花園小徑上匆匆走來一人。
“大哥,你找我?”
這人一身短打,露出一身的腱子肉。
看他皮膚黝黑,身材健碩,與鄭芝龍的柔美卻是兩個極端。
“四弟你來了?快進來坐。”
鄭芝龍口中的四弟便是他的親弟弟鄭鴻逵。
鄭鴻逵原名鄭芝鳳,兄弟排行第四,是著名的十八芝之一。后來考武舉時改名鴻逵,字圣儀。
鄭鴻逵今年雖然只有三十一歲,卻已是鄭芝龍的左膀右臂,深得鄭芝龍的信賴。
此次鄭芝龍喚他來致遠園議事,便是為了答復朝廷一事。
一個月前,鄭芝龍的長子鄭森(鄭成功)寫了一封家書派人送來福建。這封家書可不僅僅是問安這么簡單,鄭森委婉的表示天子希望和鄭家聯合成立一個皇明貿易商會。
皇明貿易商會直屬于朝廷,由鄭家負責具體運作。掛靠在皇明貿易商會名下的船只都可以用朝廷官船的名義走海經商,不需要再向朝廷繳納海稅。
走海經商利潤所得,朝廷和鄭家平分。
鄭森同時指出,鄭家可以對外售賣入會權,別的海商想要加入皇明貿易商會可以直接向鄭家付一筆錢,至于這筆錢是多少,朝廷不會過問。
當然,朝廷也可以出售入會權,最終按照入股多少分紅。
這無疑給了鄭家極大的權力,鄭芝龍甚至獲得了壟斷閩海商貿的特權。
不過鄭芝龍卻沒有立即答應下來。
畢竟現在他已經是福建的絕對實權者,海稅收多收少全在他一句話。
收繳的海稅當然要上繳一部分至朝廷,但上繳多少同樣也是看他的心情。
他的心情好了,就給朝廷多一些銀子。他的心情差了,就給朝廷少一些銀子。
要是成立了皇明貿易商會,至少理論上要給朝廷讓出一半的利潤。
這是傻子才會做的事。
好在天子是讓鄭森以家書的名義把這層意思隱晦的表露給鄭芝龍,這樣鄭芝龍即使沒有立即做出回應,天子面子上也不會太難看。
只是昨日長子鄭森又派人送來一封家書,鄭芝龍看過之后真的有些動心了。
“大哥,可是那朝廷又許下什么允諾?我那好侄兒在信中怎么說?”
鄭鴻逵心情顯然很不錯,最近朝廷對大哥又是加官又是進爵的,可謂恩寵有加。這種時候鄭森又派人送來家書,準保是好事。
鄭芝龍將一份已經拆封的書信遞給鄭鴻逵,淡淡笑道:“你自己看吧。”
鄭鴻逵接過書信,將信紙展開來看,起初還神態自若可看了一半卻是驚呼出聲。
“朝廷要改漕運為海運?”
也難怪鄭鴻逵如此驚訝,自京杭大運河開鑿以來,便一直是貫通南北的重要紐帶。大明立國后對大運河的倚重也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別管是江南的絲綢、糧食還是鹽巴,都需要依靠大運河運輸送往北京。
但到了萬歷年間,運河經常淤塞,朝廷得花費大量人力物力清淤。加之漕運的效率日漸低下,朝廷便起了興海運替漕運的心思。
但這也只是想想而已,一直無法付諸實施。
原因就在于千里大運河養活了幾十萬漕工,如果廢除漕運改為海運,固然能夠提升效率,精簡開支,但隨之幾十萬漕工都會沒有飯吃,很可能會鬧出大亂子。
不過當今天子舊事重提卻是有了不同的意味。甲申國變天下板蕩,北地近乎全部落入東虜、闖逆之手。即使圣天子英明不久前命官軍收取山東,但不得不承認南北漕運還是阻斷癱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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