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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良玉與何騰蛟的關系看似親密,實則十分微妙。
至少在此時此刻,左良玉覺得何騰蛟并不是和他一條心。
收復四府,說的輕巧!
白旺部雖然只有七八萬人,但都是李自成部的精銳,絕非裹挾的流民夫子。
對付這樣的精銳順軍,左良玉自問沒有十足的把握。即便他的兵力是對方的數倍,也很難一舉潰敵。
何況左良玉并不想滅掉白旺部。
如今的楚鎮和當年的遼鎮很類似。
當年崇禎帝征收遼餉,一年幾百萬兩銀子養著關寧軍,為的就是對抗東虜。
可祖大壽卻不急著主動出戰,而是躲在城里做縮頭烏龜。
道理很簡單,若是東虜滅了,朝廷還會一年給祖大壽撥幾百萬兩,養著這幫兵大爺?
養寇自重,是任何手握大權將領的必備素質。
正所謂狡兔死,走狗烹。
左良玉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
如今的白旺部就像當年的東虜,而他左良玉就是當初的祖大壽。
要想繼續過著土皇帝般的日子,左良玉就不能消滅白旺部,必須以此為籌碼要挾朝廷,獲得源源不斷的好處。
當然,有祖大壽的前車之鑒在,左良玉也不會放任白旺部壯大。
如今的他夾在順軍和朝廷中間,是最理想的情況。
若是白旺部繼續蠶食湖廣府縣,他左良玉的地盤就會縮小,甚至有可能被吞并,就像當年的祖大壽,降清當了奴才。
維持現狀是左良玉的想法,故而主動進攻白旺部控制下的四府絕不是個好選擇。
“何撫臺公忠體國,左某是敬佩的。不過荊州、襄陽、德安、承天四府城堅易守,恐怕沒有那么容易攻克。”
左良玉刻意把語調放的冰冷,只希望何騰蛟能夠意識到錯誤,收回方才說的一番蠢話。
何騰蛟卻是心中冷笑一聲,暗道這個老狐貍,真是難對付。
不過他已經提前想好了應對之策,笑聲道:“侯爺誤會了,本官并沒有說讓侯爺強攻四府啊。”
左良玉聽得一愣。
這何騰蛟莫不是傻了吧。若是他不派兵強攻四府,難道白旺還能率領麾下順軍乖乖退出城去嗎?
“何撫臺有何計策不妨明說。”
何騰蛟清了清嗓子道:“侯爺何不派出一二營詐降?”
詐降?
左良玉連連搖頭:“不妥,白旺又不是傻子,若是詐降他怎可能看不出?怕到時反倒要平白折損了兵力。”
“詐降當然要真實,若是侯爺麾下嫡系各營前去詐降,白旺當然不會信。但若是與陜西群寇有著同鄉之誼的金聲桓、馬進忠二位將軍前去,恐怕白旺多少會動心吧?”
何騰蛟這番話讓左良玉有些猶豫。
金聲桓、馬進忠都是陜西人,其部眾也基本都是陜西兵。
當初二人先后投降于官軍,被左良玉收編納入麾下。
雖然二人所部不是左良玉的嫡系,但卻是左良玉手中最能打的軍隊。對此,左良玉的內心其實也有些矛盾。喜的是他可以依靠二人所部做先鋒破敵。憂的是二人不是嫡系生死存亡時刻能否靠的住還是兩說。
“若是白旺接受了金、馬兩位將軍的投降,那侯爺在白旺軍中便有了內應,可以輕而易舉的收取四府。”
何騰蛟咽了一口吐沫道:“至于侯爺擔心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本官覺得大可不必。白旺部雖然強悍,但與李自成本部、張獻忠部比起來就是螻蟻與巨象的差距。滅了一個白旺,還有李自成、張獻忠、東虜在。侯爺麾下將士乃是大明最精銳的,朝廷還指著侯爺呢,怎么可能自毀長城?”
何騰蛟最是善于忖度人心,他看出左良玉對此事態度冷淡是因為害怕朝廷過河拆橋,便準備了一番說辭。
這番說辭雖然不怎么華麗,但直擊人心,讓左良玉都有些動搖。
是啊,楚鎮的情況雖然和當年的遼鎮類似,但并不完全相同。
遼鎮面臨的強敵只有一個東虜,而楚鎮面臨的強敵不光是白旺,還有李自成、張獻忠,甚至是東虜。只能說白旺部是楚鎮面臨的最直接威脅。收復四府,統一湖廣只是第一步,距離光復神州還遠的很。這種時候朝廷自然不太可能直接翻臉。
換句話說,朝廷不是不想過河拆橋,但在天下平定之前不會。
這么看來若能在不折損太大兵力的前提下收取四府,即便不能在封爵之事上更進一步,獲得一番金銀賞賜也是不錯的。
“即便有內應,大軍調動也是要消耗巨大的。糧秣之事何撫臺可能保證?”
左良玉的態度終于有所軟化,何騰蛟聽在耳里,喜在心中。
“侯爺請放心,糧秣之事包在本官身上。至于破城之后侯爺如何行事,本官不會干預。”
左良玉聞言不由的眼前一亮。
何騰蛟是在暗示破城之后可以肆意搶掠嗎?
畢竟如今四府是在順軍統治下的,那么破城之后縱兵搶掠也就沒有什么問題了。
一直以來左良玉也是這么做的。
他麾下各營成分太過復雜,僅僅靠軍令很難約束。故而左良玉便想出了這么個法子,讓各營士兵隨意搶掠百姓。
對于朝廷治下的百姓,左軍尚有些顧忌。但對那些順軍治下的“逆民”,左良玉當然可以毫無顧忌,隨意搶掠。
怪就怪他們生在了順軍治下吧。
既然何騰蛟答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左良玉便可以完全放開手腳去做。
反正湖廣就是他二人的天下,只要何騰蛟不說,朝廷也不會知道發生的一切。到時候把所有責任推到白旺身上,豈不美哉。
左良玉做事完全看利益,經由方才何騰蛟的一番分析,他漸漸發現這個計劃能夠給他帶來的利益遠遠高于維持現狀,心中已經把主意拿定了七八分。
“且容左某再想一想。”
左良玉閉上眼睛分析了一番,最終下定決心道:“縱兵劫掠三日,左某要何撫臺保證允準軍隊破城后劫掠三日。何撫臺若是答應,左某便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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