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兵不必有這些顧慮。該用什么人,該怎么用是朕說了算的,還輪不到那些御史言官聒噪。”
朱慈烺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自帶上位者的威嚴,這是圣天子才有的氣勢。
“既然如此,臣但聽陛下吩咐。”
路振飛頓了一頓道:“不過陛下準備從哪里入手呢?”
“既然鄭芝龍襲擾浙江最甚,那便先從這里開始吧。”
“臣遵旨。”
寧波府,象山縣。
這里因為盛產一種名為象山茶的茶葉而出名。可是最近,象山縣的百姓沒有什么心情種茶采茶了,因為海寇肆虐沿海,凡是沿海的民居一概焚毀,男丁殺死,女人奸淫。
一時間人心惶惶。
喬淵也是象山縣的茶農。
近來他也被迫把茶園荒掉,逃到縣城避難。
他尋思著倭寇便是再兇殘,也不可能攻進縣城吧?
要真是這樣,那大明的官軍還不都成了擺設?
喬淵暫且寄住在堂叔家中。
他的堂叔是衙門中的吏員,宅子雖然不算大卻也寬敞,多住喬淵一個人并沒有什么妨礙。
卻說這日喬淵正準備出門,卻見堂叔匆匆忙忙的趕了回來。
他不由得大為吃驚。
要知道現在可是剛剛午時,按道理堂叔應該在衙門里公干的。
他這么急著趕回來一定是有大事發生。
“堂叔,您這是怎么了?為何這么急著趕回來?”
“淵兒,大事不好了。”
喬淵的堂叔喬雍清了清嗓子道:“我們進去說。”
說罷先跨過門檻,再將大門嚴嚴實實的合好。
“堂叔,究竟是怎么了?你倒是說啊。”
喬雍嘆了一口氣道:“是倭寇,倭寇給縣尊下了通牒。要縣尊在三日之內獻出象山縣城。否則...”
“否則怎樣?”
喬淵追問道。
“否則,倭寇將攻破象山縣,城中百姓一個不留!”
“嘶!”
喬淵聞言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倭寇竟然兇殘至極。”
他頓了一頓,繼而接道:“可這象山縣城也很堅固。倭寇要想攻破談何容易。”
“這就不知道了。只是縣尊如今惶恐不已,連覺都睡不著了。我看吶,這象山縣是躲不過這一劫了。”
喬雍搖了搖頭,一臉的無可奈何。
“我這次回來就是告訴你趕快出城去吧,先逃到紹興府避一避。那里有朝廷的重兵,倭寇應該不敢挑釁。”
“啊,堂叔,那我們一起走吧。”
“不行,我是衙門公人,走不得的。我若是走了,到時飯碗也丟掉了。你先走吧。”
喬雍說罷從包裹里取來些碎銀子,遞到了喬淵的手中。
“這些給你做路上的盤纏。”
“堂叔!”
喬淵直是感動的無以復加。
堂叔待他如此好,他怎能舍棄堂叔獨自逃命。
“堂叔,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就不走了!”
喬淵的倔脾氣上來便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喬雍一時愕然。
“你這孩子,哎,這是何苦呢。”
喬淵挺直胸脯道:“堂叔,你就答應我吧,讓我留下來陪你。我還就不信了,區區倭寇能攻破我大明的城池。”
“好吧,既然你真的不想走,我也不勉強你。”
喬雍咽了口吐沫道:“不過有一句話我說在前面。縣尊可能會在城中招募民壯協助守城。以你的年紀應該是逃不過去的。”
“不就是協助守城嗎,我可以的。”
喬淵這句話說的底氣不足。
若是他真的不怕倭寇,當初也不會逃進城來了。
可是叫他拋下堂叔獨自逃命他真得做不到。既然留下來了自然不能再猶猶豫豫,而要把膽氣豎起來。
“你能這么想我很欣慰。”
喬雍微微頷首。
“好了,我還要回衙門去。剛剛不過是告了半個時辰的假,若是回去的晚了,難免惹得上官責怪。”
“堂叔,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這就好。”
喬雍一路風風火火的返回了象山縣衙。
他是戶房的書吏,自然是在戶房辦公。
他一進公署,見一眾同僚愁眉緊鎖,便試探著問道:“諸位,可是縣尊又發怒了。”
“誰說不是呢,縣尊大老爺他向知府老爺求援。請求知府老爺調撥一些兵丁出來協助守城,可是被知府老爺一句話就給搪塞過去了。縣尊大老爺現在正在氣頭上呢,不知砸了多少瓷器。你可千萬別趕在這個時候前去觸霉頭。”
“啊!”
喬雍不由得驚呼出聲。
其實縣尊大老爺前去向知府求援他一點也不奇怪。
照理說倭寇肆虐,理當由朝廷出面派兵圍剿。
可是朝廷遠在南京,遠水解不了近渴。等到朝廷的大軍到了,沒準象山縣城已經被攻破了。
浙江承宣布政使司也是一個道理,布政司衙門、巡撫衙門駐地都在杭州。
等到杭州城的幾位大佬得到消息,沒準縣尊的人頭已經被倭寇砍下來了。
所以縣尊最現實的選擇就是向知府求援。
可是知府顯然不打算因為一個象山縣把自己手中僅有的兵卒全部派出去。
打贏了還好說,萬一打輸了怎么辦?
那豈不是他連一點自保的能力都沒了?
只能說知府做出了一個正常人都會做出的選擇。
只是如此一來縣尊就要感到絕望了。
象山縣的知縣姓陳名桓,山東清河人氏。
他是崇禎年間中舉,進而進士登科。
這十幾年來陳桓都是在各地外放任知縣。
若是一般人可能會哀嘆不已,認為前途渺茫。
可是陳桓不會。
陳桓最大的優點便是樂天知命。他很懂得知足。
七品縣令雖然小,但再怎么說也是一方父母官,也得被百姓尊稱一聲百里侯。
多少人想要做縣令卻做不得呢。
他若是能夠一輩子都做縣令,那就知足了。
可是老天爺似乎跟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好端端的東南竟然起了倭患。
寧波府是其中重災區,象山縣更是重中之重。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能守住縣城,落得個失土的罪名。別說是保住烏紗帽了,怕是連他的項上人頭都要不保。
這么一想,陳桓雷霆暴怒也就不難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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