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上一次見教主是在《致郁青春》的首映上,當時差現在得有幾個月,教主給他遞了名片,鞠了一躬道:“林導,我是演員黃教主。”
笑的邪魅,邪魅中帶了些真誠。
教主以前和林平之是有間隙的,但從那時候開始,教主就對導演林平之徹底服了氣。
這幾年教主正好在轉型,但他又需要賺錢,他靜不下心去沉淀,他舍不得錢,這使得他存在一個詭異的現象,爛片和口碑片齊飛,于是他的轉型一直持續到了2018,你也很難說他成功了,事實上,他的轉型基本失敗了。
這六年敗盡了他的口碑,一次次讓觀眾失望,和老婆一起成為公眾笑柄,粉絲羞于稱自己粉過他,前不久,出了大事兒的時候,他終于意識到口碑的重要性了,因為網友幾乎不分青紅皂白的懷疑他否定他,鍋硬讓他背。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林導,您……”
教主手指在林平之面前揮了揮。
“——啊!好久不見,”林平之歉意一笑,一馬當先往房間內走,身后十來個劇組成員如影隨形,他被簇擁著擋住臉,圍觀路人越來越多,興奮得不行,林平之一邊揮手一邊回頭看,扒拉在門檻,發現還有幾個演員呆呆站在外邊,居然沒動。
“怎么了,進來啊。”
他表情顯得很親切,但臉是僵的,目光在幾個演員身上頗有深意的掃視。
幾人對視一眼,又真切聽到因為林平之閃出來的路人粉絲,忽的覺得自己形單影只起來——嗎的,真真是排場大。
嘆了口氣,選擇投降。
國際章輕咬嘴唇,她是很倔的人,卻也不是白癡。
林這就是在發通牒了,她不進來,在這,就得立馬滾蛋。
“來,咱們一起走。”
教主打著哈哈溜過來,攥她手臂,使了點勁兒。
章看見教主的眼神,半推半就的進來了,腦子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想的啥,只覺得委屈,鼻子酸。
“啪!”
一份劇本,一一推給了演員。
邊角起皺,紙張發黃。
打開一看,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其中又有多處勾畫,有的地方整整齊齊寫一大堆,可以看出當時文思泉涌,有的地方,涂抹數次,寫的也晦澀難懂,只是零星幾個詞語。
這是林平之的改過之后的手稿,并非他們拿到手中的白凈打印文檔,因而字很爛,不過很厚實。
圓形桌,沒分主位次位,劇本在主演手中傳來傳去,能聽到紙張在玻璃上滑過的沙沙聲。
更顯寂寥無聲。
“我接到導演任務后,兩個星期,準確說,是十二天完成的初稿,我當然看不全浩如煙海的資料,起碼得從一月份開始準備,揣摩劇本,好在前任導演有過總結……”林平之道,敲了敲桌子,聲音清脆,且越來越急。
人聲戛然而止。
眾人眼光被吸引過來,林平之再看他們,陳,張二人點頭,教主還在不可置信的慨嘆,而章,在他愈來愈急的敲擊聲中抬頭,抿嘴,眼睛很清澈,她沒回避。
此時眾人眼神已經大不一樣,現在真服氣了。
林平之忽的搖頭自嘲道:“我是占了便宜……”
章忍不住心跳快了一拍,她明白林的意思,低下頭借翻劇本掩飾,玻璃上能看見林平之倒映的臉,她盯得很緊。
那笑像是看穿了她。
林又伸出一根手指,“七個月,這是校方給我的最后期限,我們必須趕上校慶典禮,值得慶幸的是,我看過膠片(片子是最后一部膠片攝影),有些鏡頭,尤其是在京城的,可以保留,這省了大家很多麻煩。”
“是,畢竟前期籌備不久……”
“劇本還是有很多一樣的地方,其實也沒差多少……”
“我倒是覺得更加精煉了……”
幾個主演開始相繼出聲。
“我相信我們到這里都是,為了拍一部好電影,”林平之的聲音抑揚頓挫,“我也相信你們有足夠的藝術鑒賞水平,知道怎么做才能讓觀眾更加喜歡,如果我高看了,我變得曲高和寡了,請你暫時聽著,因為我能接受關于角色的建議,但不能接受電影把控的質疑。”
“坦白的說,進入這個片子,我們的目標不單單是禮堂里坐著的大學生,還有七八個月后進入影院的觀眾,因此我竭盡所能的擴大電影的受眾,現在,每個人都可以得到更多。”
“片子隨后會在亞洲片區上映,大陸首映熒幕至少在三千塊以上,其實我覺得會更高,不過……保守估計嘛,向來如此。”
林平之聽到那種難捱的吞咽聲,情不自禁。
最后點頭,“我的話講完了,有要補充的嗎。”
沒人說話。
“那……”正欲結束話題。
“啪!”
教主左看右看,他站起來了,神情激動:
“林導,我有話想說。”
林平之皺眉:“講!”
“謝謝林導,我馬上就可以進入狀態!!!”
教主義正言辭,滿面紅光。
林平之撫手拍掌,會議從這一刻已經結束。
“你剛剛也太夸張了,就你顯得積極,哇,還想買人家劇本……”
林平之走后,眾主演道了別,章和教主有意落在后面,他們本來就是劇中一對情侶,戲被改了,他們是直接利益人。
章對教主堪稱諂媚的舉動很不滿,不過她也是嘴上不饒人,剛才熱情呼喚“林導再見”恨不得粘上去的,也有她。
教主無奈一笑,章仔細看,發現對方眼角已經起了褶子。
章和教主關系還行,準確的說,教主和大部分人關系都還行,他堪稱圈中交際花。
“林導怎么可能會賣劇本,他也不差那點錢,你喲,就是會說話!撿好聽的說!”
國際章又道。
教主只管隨她調侃,臉上露出那種憨厚的笑。
有媒體在拍照,他們在這條街上露面超過四個小時,消息靈通的早來了。
相伴著出了房間,上了大道,教主看見自己的車從負一樓車庫扭過來,忍不住上去幫忙:“掉頭,誒,小心小心——你別往右轉啊,總是打錯方向盤,你……算了,別弄那些排場了,我自己過去。”
章看見教主歉意一笑,撒開步子往車子跑,很別扭的轉到駕駛座,他助理紅著臉坐上了后排老板位。
教主從車窗揮手告別。
很快章的座駕穩妥停在路旁,助理繞過來開的車門,肉手護住她天靈蓋。
她女王一樣坐了進去。
兩人都沒管零星媒體,林平之叫他們這部片子,切記緘口莫言,別出風頭。
隔了會兒,章的手機上收到教主的短信。
“我說真的,我想要林導那份原稿劇本,萬分真心。”
章放下手機不大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卻忍不住嘴角勾起。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