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這么說?華宜還是……這,不至于吧。”助理一臉懵逼,顯然不大相信。
林平之看他表情,無奈搖頭:“他們碰見的是華影集團,不是咱的片子,打官司也不怕,我不相信那兩兄弟敢和華影扯皮,真這么干了,那我得給他們點贊,這操作令人智熄啊。”
“再者,華宜現在捧的是楊天寶,而不是走下坡路一首歌唱一輩子的走穴歌手,他們不可能為他強出頭。”
“可我們畢竟是違反了合同……”助理道。
林平之嘆了口氣,極輕蔑扭過頭,看見先前布置的場地回歸原樣,群眾演員排排坐等待命令,起來理了理自己的襯衣:“合同暫時不是問題……”
又道:“事情的關鍵,根本就不是合同。”
說完這句話,正巧化妝師過來補妝,林平之閉著眼睛等修低眉眼,柔化臉部線條,收攏自己氣勢,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滿臉憂郁的儒雅少年。
林平之看向化妝師。
對方稍微羞赧著臉比劃出“ok”的手勢,直愣愣看林平之的臉。
大帥比站起來,白襯衫,背帶褲,腰板挺直,嘴唇微抿。
這是一場西南聯大的課堂,群像戲。
他徑直走向茅草房下的座位,靠窗,這向來是主角專屬,與此同時,大大小小有名無名的龍套扮作同學,端坐望向課堂,一張寫滿字的黑板。
眾多工作人員屏息斂聲,道具師等待開閘放水,鏡頭中是林平之眺望窗外的眼神。
他坐下的時候,片場立刻下起了大雨,攝影師同時摁下按鈕。
沈光耀重新歸位。
大雨傾盆,拍打在單薄鐵皮制成的屋頂上,嘩嘩作響,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除了雨聲,老師幾次試圖繼續講述課程,最終卻不得不屈服于自然,在黑板上寫下了“靜坐聽雨”四個字。
靜坐聽雨。
然后就在這種學子面面相覷,一片彷徨,雨聲令人發愁的時候,幾次快速鏡頭切換,沈光耀推開窗戶。
一個沈光耀極目遠眺的鏡頭,豁然開朗,整個熒幕都從那個窗戶展開了一樣的亮堂起來。
窗外邊是獨釣寒江的蓑翁,冒雨訓練的赤膊體育課學子,喊聲震天,他們根本不懼怕連天雨水,甚至樂在其中。
沈光耀憂郁的眼睛忽的閃著攝人的光芒,眉頭就像是減弱消失的雨聲一樣,舒展開來。
一個是窗里面,一個是窗外邊兒,一個是躲著雨,一個是沖出去了拼搏,加上兩者之間的表情分別——再明顯不過的寓意。
“咔!”
林平之過來看了一遍自己的鏡頭,尤其注重特寫下的微表情。
內斂,含蓄,又神往。
這一遍不錯,有點意思了。
緊接著又補拍了其他角度,順勢宣布今天散場。
片場立刻變成灑水大戰,林平之同樣被源源不斷的汁男重點照顧,他大笑著后退。
助理遞上毛巾,給他擦干凈,道:“您晚上要不要泡上一杯暖茶,葉子是華影那邊的人送的,他們還配了茶具。”
林平之聞言看了一眼助理口中的“華影人”,那是劇組的副導演之一,片場可以有很多副導演,有的一人之下,有的空掛虛名。
《無問西東》加起來有五個副導演。
注意到他的目光,對方訕訕而笑,手中空握,做飲茶姿勢,有種求放過的弱子感覺。
林平之皺眉,難道是自己打算挖人的事情弄的忒明顯?
這套班子,有些人,他用的挺熟,打算挖了自己帶。
“先把東西放在我那兒,不急。”
“行。”助理得令。
走了幾步,林平之忽的回頭想問助理什么,“誒!你等等。”
“怎么了?”助理一臉茫然。
“你覺得剛才這戲……算了,沒什么。”林平之細細看他表情,搖了搖頭,揮手告別,只管悶頭前走。
他想問的是,作為旁觀者,這些人怎么看待那段戲,深了,還是淺了。
然而事實上沒人質疑,真有人有意見,估計也不敢說。
這段拍的有點蒙太奇,毫不相關的事情,剪切在一起,于是有了新的寓意,很多人看不懂這類鏡頭的含義,上網一頓亂噴,然而這段已經相當淺顯。
不需要任何知識,有腦子就能明白。
至少他沒像國師那樣,玩得晦澀,國師拍《金陵十三釵》,就女人們從教堂玻璃窗進來的鏡頭,國師拍了足足一個春冬,才終于滿意,就這看明白的只是極少數,換了他,是不會折騰至此的。
反倒是原作導演的解釋——原時空有人找《無問西東》導演要了關于蒙太奇鏡頭的解釋,導演的回答并沒有直接告訴鏡頭含義,而是讓人聽得云里霧里。
“時光,是你一腳踏進水里,你能感受到腳被水包圍著,腳底有石子的觸感,腳背有水流的速度,水有清冷的感受。因為這一腳的觸感,你愿意去看看你剛剛踏進的是一條溪還是一條江,進而你甚至愿意跳進這江河里,嘗試中流擊水,浪花飛濺,這個電影就成立了……”
當時問的主持人一臉懵逼。
只能說文藝青年,腦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樣吧。看不懂電影的該去看看她寫的,你會知道什么叫真的霧里看花。
林平之忘了陳楚盛的經濟團隊,聲色俱厲發給他的“最后通牒”,可他當晚上的的確確接到了華宜的電話。
是小王的電話,二號boss,難得。
照道理,他和小王根本是尿不到一壺,貌合神離,他們離“貌合”還差了老遠。
小王先前嘲諷過林平之,想接他的盤讓林給華宜拍片,而大帥比完全沒理睬王,因為他不是掌權人。
這不是歧視,這是無視。
就這么點事兒,王心中不滿,這些當老大的心胸也就這樣了,越混上去,心胸越狹窄,艸慣了女人,以為身邊人全得跪著幫他扶叼。
“王總,怎么著了今天,華宜有新片需要吳柳合作?”
小王支支吾吾道:“林總說笑了,以我們雙方的實力,自然是用不著合拍。”
“還是……開個價讓我去幫忙客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