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總……十分鐘……得獎……您……”
電話開頭那人結結巴巴,不知道說的什么玩意兒,林平之耐心聽了一半天,終于反應過來了,這是當時申奧的總菊官員,和他也算認識。
他說都是奧斯卡。
林平之:“怎么了?不是兩月份才出結果么?急什么?”
只聽的“砰”一聲拍桌子的聲音,那人話說利索了:“林導,您的片子,在美國火了。”
林平之注意到他說的“您”字,算在一電影局領導上,可是一難得字眼。
林平之道:“火什么了?還差一個多月,怎么火起來了?”
林平之琢磨自己沒什么火的地方,即便來了泰國,他也挺關注娛樂新聞,他前些日子開蹦蹦車玩跳跳床的事情,也沒爆出來。
難道是徐光頭說了什么腌臜話?
徐光頭嘴巴平時很嚴,比黃勃都老實,前提是他不喝酒,他喝酒就喜歡玩,玩得出格。
那人道:“金球獎今天在那個什么……貝弗利……貝弗利……”
林平之幫他說了:“貝弗利山?”
電話那頭喘息幾聲:“啊!啊!是啊,貝弗利山,您得了金球獎最佳外語片,這剛剛十分鐘前,剛剛十分鐘前,現在整個國內已經瘋了,到處都是新聞,金球獎就是奧斯卡的風向標,您得了金球獎,奧斯卡還遠嗎?”
林平之一愣,他注意到這兒不少工作人員都拿起了電話,然后呆愣愣的看他。
先前閑聊的游客,也有人面目驚訝的看他,不可思議,欲言又止。
他忽然發現,來這兒幾天,之前沒撞見這么多人,亂糟糟圍著。
都不說話,此時無聲勝有聲,泰國佬被嚇到了,莫名其妙的看這堆發抽的中國人。
說實話,他忽然有種詭異的感覺,像是他會定身術。
他意識到這是真的了,這次不是做夢,想到先前拍電影的時候,淋了多少天雨,又有點鼻酸。
“你說真的?”
林平之重復道。
“千真萬確。”
林平之深吸一口氣:“你讓我想想,我要冷靜一下。”
掛了電話,眾人面面相覷,只有翻譯還在跟泰方交涉,林平之的戲需要再度封場,整條線上的火車,都得延時。
以攝像機為中心的幾百米范圍內,都得封路。
怎么得的獎?
根本莫名其妙。
林平之摁住太陽穴,鼓鼓發痛。
當時只把片子送出去了,他發誓沒有托人不厭其煩操作,找大名鼎鼎的幾位專業說客,他只是花了正常的獻金,按了正常的程序,然后聽天由命。
美國佬不應該喜歡這種電影,就算它真的在亞洲引發狂潮。
就算它登上了除了時代之外的幾乎所有美國頂尖雜志,然后林平之本人上了亞洲封面。
就算三天前,林平之已經得到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提名,但這幾乎是早就已經板上釘釘的事情,因為他拿到了國內唯一名額。
這不應該,但驚喜往往不期而遇。
林平之花幾分鐘梳理事情的經過,金球獎的申報不存在國內只有一個名額,所以當時溜出去撞大運的電影不少,不僅有凱哥的片子,國內其他雜七雜八的電影也去了不少。
除非電影被封,導演愿意花錢試運氣是導演的愛好。
國內很多靠這門路子過活的導演,片子不賺錢,但是國外能拿錢。
很多人噴假章克,說他屬于專拍丑陋的虧錢導演,其實這哥們的片子從不虧錢,因為外國人喜歡看他拍攝下的中國,而且他拍的,還算保留良知,沒故意丑化,屬于創作理念不同。
國內送往金球的片子絡繹不絕,妄圖絕地翻盤,只是大部分半道槍斃,此前有導演帶著禁片硬是參加國外電影展,挾洋自重,然后被總菊封到欲仙欲死。
電影還沒獲獎,老外沒齊聲叫好。
沒吃著里,沒爬著外,這導演的藝術生涯于是基本“死掉了”。
林平之和他們都不一樣,他不期待拿獎,結果反而走到了高峰。
申奧官員通篇說的期望的,都是奧斯卡,但林平之獲得的是金球獎,只能算有些關系。
金球獎相對鮮為人知,其價值大多作為“奧斯卡風向標”成名,獲獎名單和奧斯卡驚人的一致,有些年契合度達到百分之百。
這并不奇怪,奧斯卡不存在真正“冷門”。
林平之打開手機翻看自己圍脖,才發現他最新的一篇泰國游記已經被刷屏,大片大片的恭喜,和他互動的明星不少,每秒鐘刷屏,都會以驚人的速度擴展開來。
奧斯卡,一個充滿魔力的名字,幾代國內導演的期望。
他們說的恭喜,如此沉重到不僅僅是一個金球。
金球的評委寥寥,最開始屬于記者們等待奧斯卡的玩票之舉,記者們完全可能會為了林平之的熱度將他捧上高臺,哪怕標新立異,奧斯卡是另外一個舞臺,他只是如此的讓人心潮澎湃。
他可能獲得奧斯卡,他距離那一步似乎又近了一些。
林平之干咳幾聲,預感到自己接下來的計劃有所更改。無論如何,他必須要去美國一趟,美國人把他套住了,他現在進退維谷。
“泰國人怎么說的?”林平之問先前的翻譯。
翻譯剛剛和泰國人說完,憤郁不平,像是憑空被人打了一拳道:“林總,泰國人打算漲價,他們使壞水兒。”
林平之道:“怎么個說法?”
翻譯:“明天封路,同一個時間同一個景色,再跑一遍,這花不了多少錢,一整天,火車經過的時候,也就三趟。”
林平之搖頭,泰國人看見了,很淳樸的笑。
這些人先前也是這么笑的。
他真是在曼谷市中心拍戲,還沒這些麻煩事兒,但這地方不同,本來就亂,政府管不太著,警察半黑半白。
林平之:“我等不了那么久,你應該還有別的辦法,不是嗎?”
翻譯道:“他們這邊有工具,能把火車頭吊到另一邊去,再推上來,不過這得加錢,是給他們錢。”
林平之抬頭看天:“陽光沒明顯偏轉的這半個小時,你問他們行不行,不行,還是明天來。”
翻譯想不到他精細至此,聞言說了幾句泰語,對方做出的“ok”手勢林平之看明白了,無需翻譯。
林平之點頭,“成,加錢。”
算下來,實際上比明天再來一趟劃算,只是這邊的幾個人多吃了回扣。
幾個人聞言輕車熟路,叫來忙這事兒的伙計,林平之一行人等了二十分鐘,火車再次出現在剛才的地方。
林平之忙不上交談,叫攝影師架了機器,固定視角,這次一遍過。
鏡頭中火車隆隆而過,影子都看不出漏洞。
這是電影的開頭,兩條線,一條他,一條吳景,但吳景角色張力沒他強。
林平之滿意交錢。
先前談的七十萬,結果還是交的七十萬。
林平之納悶了,“怎么回事?”
翻譯道:“他們說您的電影獲了大獎,是亞洲人的驕傲,希望您別記掛他們的無禮。”
林平之在國內這種事情早就見得泛泛,反而道:“你還給他們加錢,他們不拿錢,不吃回扣,我不放心。”
翻譯:“那七十萬,本來就是他們的回扣,全都是。”
林平之啞然失笑,這比國內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