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陽光這個時候,從西面灑下,將眼前的疊疊山巒,都蒙上一層充滿神秘的金黃色。云臺山連綿起伏的四十七座山峰,海拔都只有數百米,但是全都聚集在一座方圓不過二百里的島嶼上,便是一處天險了。
云臺山從軍事角度而言,誠如馬植所言,是難攻不落的險地。可同時又是一座仙山,一路行來,處處可見殿閣樓臺,上下道路,也全都進行過整修,雖然易守,然并不難行。
“大郎,此處有四十七座山峰,七十二所廟觀,還有山谷十余,山洞、溪流、瀑布不計其數。山谷最大者名曰萬壽谷,其側山坡上便是法起寺,寺院始建于漢代,乃是中原佛法之起源也。”
魯智深比武好古早到海州,已經在云臺山上呆了些日子,便是住在法起寺內。這幾日都在山上游覽,知道了不少景色典故,今日便客串起了導游,一邊領路,一邊和武好古說著。
武好古一行人這時已經到了萬壽谷中,此谷長約四里,谷南有萬壽山,因而得名。谷內有懸崖峭壁,還有溪水長流,期間還有九壽鏡譚、倒崖、佛光崖、沐佛臺等十幾處自然景觀。
而更加可貴的是,萬壽谷乃至整個云臺山雖然險峻,但并不偏僻。因為早就有了海東仙山之名,所以早在漢代就得到了充分的開發。山上遍布道路、建筑,進出非常方便,還有著名的特產云霧茶。
另外,云臺山上水源極為豐沛,到處都有山溪瀑布,若是大軍屯駐此地,也完全沒有缺水的危險存在。
只要如馬植所言,在山下的宿城港筑起海塘城堡,布勒幾百精銳。這座云臺山,就能變成一處毗鄰中原大地的海上抗金要塞!
當然了,前提是能有一支強大的海軍保障云臺山的對外交通和后勤供應。
“大郎,那便是法起寺了。”魯智深這時指著立在谷北宿城山山坡上的重重樓閣,對武好古說,“相傳一千余年前,佛法傳入中華時起,便有了這座大廟,最早來中原傳法的僧人,都在此處修行、翻譯佛經,因而有了法起之說。
灑家這些日子,就住在法起寺,和寺中住持凈因大師相熟,可以安排諸位入住寺中客房。”
武好古連連點頭:“好,好,今晚便住在法起寺,早些休息,明日再游云臺山吧。”
他的體力還是有點欠缺,從宿城港步行到了萬壽谷,便覺得腰酸腿疼了,況且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再不尋個地方休息,便要走夜路了。
花滿山也道:“東翁說的是,今晚是得早些休息,這樣明日雞鳴便起,就能看一攬云臺霧景了。那可真是白云霧色滿蒼梧,群山只露尖尖角。真可謂是云在山中,山在云上,云臺仙境之名,便由此而來。”
大和尚魯智深也道:“花小哥說的不錯,若到云臺山,便看云霧景,說不定還能在云霧繚繞中看見天人呢。”
武好古看了眼潘巧蓮,“若能在此隱居,日日觀云海,看日出,才是神仙境界。
大師,你在云臺山的這些天,可曾見過山中隱士?”
“隱士么?”魯智深笑道,“灑家倒真見過一些在山里面結廬而居的,是不是隱士便不知了。
只是大郎你問這個做甚?莫非也想在云臺山中隱居嗎?”
“隱居可不敢說,”武好古笑道,“不過是想在此置個別墅,每年來此住上幾個月。”
“老師真是好雅興。”米友仁道,“其實家父也有此念,等再過幾年,便告了老,在這山中起一觀,與神仙做伴了。”
武好古這時忽然回頭瞅了眼西門青和馬植,這兩人似乎沒有甚底游山玩水的雅興,從仙客居出來,便沒有多少話,只是一路跟著。
不過這番表現也不叫人意外,西門青大概是個走私藥材的郎中,馬植則是一個……不解風情的古人!呃,對宋朝人而言,馬植就是個古人,雖然說漢話,通儒學,也是漢族,但是他的思維不是宋朝的,而是隋唐的。而且還不是隋唐盛世的思維,是身處亂世的腦子。
他和林萬成、林沖都生錯了年代。要是擱隋末唐初跟李二混,指不定有機會圖形凌煙閣……哦,馬植不是有機會,而是肯定能位列二十四功臣。
現在他所思所的,大約只有怎么積蓄力量,等待時機,然后把燕云之地再一次變成漢家疆土吧?
不知不覺,武好古等人已經攀上了宿城山,來到了法起寺山門外。
這法起寺是依山而建,面向南方,面積很大,幾乎可以和開封大相國寺相比。試想也正常,開封府的地皮多貴啊?就大相國寺的占地,要是拿出來開發房地產,“幾個小目標”就有了。
而云臺山雖說是仙山,不過也沒多少富豪到這邊來蓋海景別墅,所以土地便宜得很。法起寺千年古剎,又號稱中土佛法之源,要是小了才怪呢。
不過法起寺雖是大廟古剎,可是香火并不興旺,高高大大的山門看上去頗為冷清。
兩個看守山門的頭陀認得魯大僧判,這個級別的和尚在開封府還不算甚底,可到了云臺山就大得沒邊了。一個守門的頭陀殷勤地將武好古等人迎入,一個飛也似的奔去通報方丈和尚。
走進寺院,武好古發現這座寺廟大而破舊,不僅香火不旺,連和尚都沒怎么見到。
正奇怪的時候,念經的梵音入耳,武好古順著聲音看去,就見正對著山門,不知多少階臺階上面,是一座巍峨的大雄寶殿,念經的聲音就是從那里傳來的。
“現在正是晚課的時候。”魯智深說,“這邊的和尚規矩大,早課晚課不曾耽誤,過了正午就不吃飯了,一日兩餐都是清湯寡水的,可苦得很。”
早晚念經,過午不食,都是和尚應守的戒律,只是魯智深向來是花和尚,不理這套而已。
武好古等人拾階而上,很快就到了大雄寶殿正前方的廣場上,廣場上擺著一只青銅鑄就的巨大香鼎,用來燃放香火。
米友仁在宿城港的集市上請了些線香帶上了山,現在拿出來分給眾人,都點上擺在了香鼎之內。
而后,除了魯智深和穿著道裝郭京、劉無忌外,每個人又往香鼎后面擺著的功德箱里添了些香油錢。這時,一個又高又瘦,約莫四五十歲的和尚,在一個小沙彌和方才那個去通報的守門頭陀陪同下從大雄寶殿里面走了出來。看見魯智深和武好古等人,便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智深法師,各位施主,兩位道長,貧僧凈因,是此處的主持和尚。”
武好古也行了個佛禮,模仿佛教信徒的口氣說道:“佛弟子是開封武好古,是智深法師的朋友,來云臺山燒香,想在貴寺借宿一宿,不知可否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