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夜因為是臨時加入北上清州的使團的,家里面還有一堆事情要安排,所以和武好古談了會兒話之后,就告辭離開了。
武好古將他送走之后,一副小心肝就提起來了,也不知道潘巧蓮和閻娘子母女倆談得怎么樣了?
一想到潘巧蓮河東獅吼的模樣,武好古就連連搖頭,苦笑不迭。
他當然不是怕潘巧蓮了,他現在是男兒大丈夫了,說不定將來還是萬惡的資本主義和軍國主義之父!
這么一個邪惡的人,怎么可能怕老婆呢?
而且……他仿佛也沒違反“洞房立法會”制定的《武氏家法》啊!那部“家法”也沒不許武好古和外面的女人牽手,只是管住了武好古的口袋,不讓他亂花錢而已。
另外,還規定沒有大婦潘巧蓮的同意,不許納妾,并沒有是不許和女伎牽手啊……嗯,總之都是一些合理的規定,要不然哪怕家里有兩只母獅子,武大郎也一定會據理力爭的。
他是不怕獅子的!
武好古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真沒“犯法”,才松了口氣,然后才大步流星的往自己居住的跨院走了去。
走到院子門口,武好古站住了腳步,想要先窺探一二的時候,羅漢婢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笑著行了個福禮,“大官人,你可來了。”接著又嚷嚷道:“夫人,老爹爹,大官人來了!”
“怎么樣?”武好古忙問。
“甚底?”羅漢婢是個傻乎乎的丫頭,一時沒明白。
“閻娘子和十八姐……”
“哦,”羅漢婢笑道,“兩個閻娘子和十八姐挺要好的,她們是早就認識的熟人了。”
“啊?”武好古愣了又愣。
這是什么狀況?潘巧蓮怎么會認識兩個風塵女子呢?
其實潘巧蓮認識閻婆兒是很正常的,閻婆兒可是當年的名伎,姿色才藝都是上乘的,所以經常會被請到潘府表演,所以潘巧蓮從小就認識她。而且后來閻婆兒雖然“墮落”了,可她還是有點積蓄的,都投在潘家金銀交引絹帛鋪附屬的質庫里面吃利息。因此就和潘巧蓮有業務上的往來了。
而且,潘巧蓮也很理解武好古的“工作性質”……往家里招花魁就是傳說中的匠人精神啊!后世娛樂圈里面的大佬們不都是這樣很有匠人精神的?
武好古忐忑地走進了院子,院子里面的人也知道他來了,就見潘巧蓮、閻婆兒和閻惜惜一塊兒從內堂里面出來了。
一看到武好古,走在前面的閻婆兒笑著丟了媚眼兒,“大官人,奴和十八姐都說好了。”
“啊?”
武好古一愣,說好了什么?
“就是奴后天一早就帶著十幾個的小姐到大官人府上來,給大官人做兩個月的家伎啊。”
什么?
武好古愣了又愣,然后又心虛地看了潘巧蓮一眼,發現潘巧蓮和閻惜惜胳膊挽在一起,正笑吟吟看著自己。
是不是笑里藏刀?
在考驗自己?
武好古是經得住考驗的……呃,他又不是喜歡熟婦的趙佶!如果要跟著他外出的是閻惜惜,或許會中圈套,可是閻婆兒又怎么能迷倒武好古呢?
武好古連忙擺手道:“十八姐你在說甚呢?我哪里用得著蓄家伎?”
也是啊,開封府“娛樂圈”的一哥,要誰紅誰就能紅的大牛。這樣的人還要蓄家伎?想要花魁娘子上門服務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而且肯定不用給錢……
“奴知道你不蓄家伎,”潘巧蓮輕聲道,“可你現在是官了,又是共和行的大東家,門面怎么能不要?”
門面?
武好古這時才記起來自己的身份的近幸臟官,可不能學那些科舉考出來的“窮官”,玩什么兩袖清風。上次帶西門青一人上路那是特殊情況,一來是要入遼的,而且還有秘密使命;二來他那時只是個從九品,錢也沒現在那么多。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武好古已經是從七品的橫行官了,而且還是開封府赫赫有名的吏商近幸。
這樣的臟官出趟公干,除非是秘密使命,否則就應該帶著一大堆的仆人和家伎以及各種享樂的玩意兒,一路吃吃喝喝,吹吹打打。讓跟著他一起的各種文官青天舒舒服服走上一路……當然是免費的,不僅不花半個俸祿,連公使錢都能節約下來用在更加需要的地方。等到使命完成,青天大老爺們回京后,說不定還會參武好古一個貪婪奢侈的罪過,以顯示一下自己的清高。
不過參歸參,武好古這個臟官是不會少半根毫毛的,照樣可以升官發財繼續當他的近幸臟官——近幸臟官是不怕青天參劾的,身上背得彈章越多,越說明此人是個合格的近幸臟官。要是干干凈凈,你這個臟官怎么當的?
至于一個合格的近幸臟官的什么時候會倒霉,那就得看后臺,看平時的為人了。
武好古現在一邊是端王趙佶,一邊是忠臣蔡京,還和未來的太尉高俅混成了好哥們。所以只要趙佶這個將來的皇帝不倒臺,他的近幸臟官就可以繼續當下去。
但是出于敬業精神的考慮,武好古還是得做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好臟官……如果他還想長期把持界河商市的話,就必須做一個好臟官!如果想洗白做青天大老爺,那別的不說,界河商市是一定要交出去的。
進了內堂里面落座以后,潘巧蓮接著說:“大郎,我家雖不蓄家伎,可是門面還是要充的,閻姐姐肯幫這個忙自是好的,由她領著的小姐們跟著你,回頭奴讓內帳房支三千緡給,路上需要家伎們做的事情,閻姐姐自會安排妥當。
另外,奴再從梨花別院抽調十個精干的家仆跟著你,官人再多帶些錢財,路上該花的時候千萬別小氣。”
有那么好的待遇?
聽了潘巧蓮的話,武好古都有點兒感動了——原來一個好臟官的背后,都有一個或兩個賢內助啊!
在汴梁城西北金耀門外五里店地方,有一處小小的亭閣,就建在官道邊上,亭閣周圍還有低矮的圍墻,還有一排房舍,其中還有供騾馬使用的馬棚,圍墻面向官道一側開了個大門,門口常年都有開封府的廂兵站崗。閑雜人等,是不能靠近的。
這處亭閣就是傳說中的接官亭,也就是開封府官場上用于迎來送往的一處所在。
今天這處小小的接官亭看來是來了大人物了,原本透風的亭閣四面張掛起了厚厚的錦緞簾幕,可以擋住稍微有點寒意的秋風。幾個廂兵的仆役則忙忙碌碌的在張掛了錦緞簾幕外的空地上搭起了兩排棚子,里面還鋪上了厚厚的草席,擺上了蒲團和案幾,看來是給大人物的隨從們使用的。
在亭閣外的道路上,此時正停著一長串車馬,還有衣著鮮亮的禁軍護衛。車馬隊伍剛剛停下,幾個似乎是禁軍小軍官的人正向幾輛裝飾特別豪華的馬車里面的人物大聲通報。
“五里亭到了!”
五里亭到了!這里是送行的人和出行的官員分別的地方……今天會有不少官員來給張商英張大中書送行的,少不了還有歌舞酒宴。
因為這里還是開封府門口,不可能讓開封府的知府掏公使錢(公使錢就是用來迎送的),所以這里歌舞酒宴,不必說,都是武好古這個臟官負責的——實際上就是由閻婆兒一手操辦。
“青兒,就送到這里吧,”騎在赤云錐背上的武好古,對挺著大肚子還騎馬出來相送的西門青說,“你有身子,不方便再送了。”
西門青含情脈脈地沖武好古點點頭,然后又對正從武好古身邊的一輛馬車上下來的閻婆兒道:“閻娘子,大郎就交給你照顧了。”
馬車里面的閻婆兒一邊往外鉆,一邊笑著回答:“西門大姐就請放心吧,奴一定會好好伺候你家大官人的。”
聽了閻婆兒的回答,武好古輕輕嘆了口氣。這閻婆兒其實是不錯的,身段、姿色、才藝,都能拿得出手。而且,她還是個風月場上的老手,雖然一直都是私伎,但卻是見過大場面的,知道要怎么做富貴人家的家伎,也知道要怎么伺候官場上的老爺。
更難得的是,她還是個老鴇,手上捏著一堆女伎的賣身契約,可以帶著女伎們“承包”下武好古的家伎業務。
在宋朝做臟官,不僅家伎不可少,而且還經常會有色藝雙馨的家伎被人要了去,傳說中的“送女”,根本就是官場上常見的社交活動之一。
可武好古能舍得嗎?他可沒這樣的覺悟,所以讓閻婆兒來承包正好。
閻婆兒三十大幾了,自然不會被人討了去,而且她一看就是管事家伎,討要她是失禮數的。武好古還得靠她安排酒宴歌舞給張商英等人享用,她要被要走了,武好古怎么辦?
而閻婆兒帶來的那些年輕姐兒,都是可以送人,送完以后找武好古結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