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坡先生不會有事吧?”西門青的語氣也透著擔憂。
不會有事兒才怪!武好古吐了口氣,歷史上蘇東坡是建中靖國元年去世的,現在已經是建中靖國三年快到夏天了。壽數早就到了,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官人,如果東坡先生不在了,蔡京會不會……”西門青知道武好古和蔡京之間的約定,不過她根本不相信蔡京會遵守約定。
現在蔡京不敢對武好古下手,無非就是因為武好古在趙佶跟前正當紅,朝中也有蘇東坡這棵大樹可以靠著。如果蘇東坡不在了,大宋龐大的文官集團,很可能被蔡京控制。到時候武好古的日子就沒現在這么好過了。
“蔡京……”武好古搖搖頭,“這廝不好對付,不過我也不怕他!”
他說話的時候,西門青又將蘇大郎寫的書信從信封里掏出來,遞給了武好古。
武好古展開書信又看了起來。蘇大郎首先報告了京東商市籌建和蓬萊、板橋商市買撲權唱賣的事情。
京東商市的建設計劃是分成南北兩市的,北市就是現在的天涯鎮。南市則建在朐山縣城的南面,包括了原來的海州榷場和運鹽河兩岸的大片土地。
其中京東北市的地盤早就讓武好古布了局,整個城鎮幾乎就是武好古依照著界河商市的模式建起來的。而且海州武家的大本營也擺在了天涯鎮(京東北市)上,云臺學宮在天涯鎮上也設了點兒,建了教師住宅,開了預備學堂,還開了附屬的小學(六藝書院),可以說打了相當扎實的基礎。
在將來的京東商市市老院之中,武好古的人至少可以占到百分之三十。
不過京東商市的主導權,肯定在紀憶這廝手中,畢竟他手上掌握著京東市舶司和市舶司派出的官派市老……這的確是個麻煩!
至于蓬萊商市和板橋商市,都會通過唱賣的辦法買撲出去。
其中蓬萊商市的唱賣由佳士得行負責,蘇大郎就在書信里和武好古請示了是否要拿下蓬萊商市或板橋商市。
由于界河市舶司這幾年所產生的財富效應,現在開封府那邊不少有背景的豪商都在摩拳擦掌,想要一展身手。還有不少豪商權貴尋到共和行,想要合作拿下兩個公開買撲的商市。
“大姐,”武好古將蘇大郎的信放在了書桌上,思索著問:“花大的船可以遠航了吧?”
花大名叫花滿倉,是花滿山一輩兒的老大,是個四十多歲的船頭,跑了半輩子的海,結果在幾年前失了手,船貨兩失,人也差點死在海上。本來想要金盆洗手,一輩子不再出海了。可是架不住萬惡的金錢和閻婆兒的好言規勸,一年前又答應出山。被武好古任命為“進寶”號的船頭,還和吳家海商的吳延昭一起編寫了船政學堂的航海課本。
而在幾個月前,“進寶”號槳帆兩用船終于完工,花滿倉便帶了一群經驗豐富的老水手和胳膊粗壯的槳手開始試航。
試航還算成功,在渤海灣里面轉了幾圈,還在遼國的辰州和蘇州港停靠,運回了不少毛皮和藥材,還接回了一名趙忠哥、馬政派回來的信使。
這名信使帶回了平定蕭海里之戰的現場記錄,對于研究生女真完顏部的作戰方式非常有價值。武好古還從報告中發現了完顏部可能采用了一種類似于后世“墻式沖鋒”的騎兵戰術!僅僅用兩波沖鋒,就將數量遠超過自己的“契丹騎兵”打崩。
另外,趙鐘哥還在信中詳細報告了一種“車輪”加“墻式沖鋒”的戰術。按照趙鐘哥的原文就是“勝不追,敗不亂,整軍在后,并肩而進,更進迭卻,堅韌持久,令酷而下必死,每戰非累日不決,蓋自昔將兵所未嘗見。”
很顯然,這是一種以百騎左右的小隊輪流進行墻式沖擊的戰術!而且這種戰術注重耐久,一打就是一整天,即便打不垮對手,也能把對手累個夠嗆。
在和慕容忘憂、慕容鵡、林沖和西門安國等人研究了女真騎兵的戰術之后,武好古就下令在自己的“假子軍團”中進行“墻式沖鋒”和“車輪沖鋒”的訓練了。
不過武好古并沒有想過自己的“假子軍團”會很快被派上戰場,所以他在布置了一番之后,注意力就轉到了開疆辟土之上了。
“可以了,”西門青信心十足的對武好古言道,“花老大的船現在哪兒都去得了。”
哪兒都去得?美利堅能去么?
心里這么想,表面上卻顯得非常滿意。“不錯啊!”武好古笑道,“大姐,你來安排則個,過兩個月陪我去一趟沙門島!”
“去沙門島?”
沙門島可是流放重刑犯的地方!
武好古笑著點點頭:“請管轄沙門島的奏章已經遞上去了,官家應該很快能批。到時候沙門島和島上的重刑犯就都是咱們的了。
大姐,那些犯人你可能和他們說上話?”
“這個……”西門青蹙起秀眉,那個尷尬啊,自己憑什么就能和那些打家劫舍的賊人說上話?人以類聚啊!難道自己是壞人?
“大姐,你不是女俠么?”武好古看著表情有點古怪的西門青,“那些賊人該是江湖上的朋友吧?”
“呃……”西門青僵硬地點點頭,“奴家,奴家在京東河北的江湖上的確有點面子。
不過沙門島上的賊人都是窮兇極惡的,怕不好撥弄……”
“不怕。”武好古搖搖頭,心說:自己是大石頭的老師,阿骨打的朋友(趙鐘哥在信里面說了這事兒),還怕什么窮兇極惡的惡人?
武好古笑了笑:“我自有辦法叫他們乖乖聽話!”
常起居之后,便是崇政殿中天子加上宰執重臣們的議事。議事結束后,蔡京和蘇東坡都被留了下來。御藥院的小黃門搬來了幾張大方桌子,拼在了一起。然后就扛來了一個巨大的卷軸,在拼起來的大桌子上展開。
卷軸展開之后,就是一張巨大的蘭州、熙州、河州、湟州、鄯州、廓州等六州地理及形勢圖。圖上的姑臧南山、大雪山、癿六嶺、小積石山、拔延山分列兩側,山巒起伏,黃河、洮水、黃水在群山之間蜿蜒流淌,條條支流清晰可辨。
正在兩位宰相的注意力被地圖所吸引的時候,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兩人側目望去,來的原是提舉皇城司的李忠和一個穿著綠袍的武官。
看到那名武官,蔡京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那人竟然是種師極。
種師極原名種建中,是關洛大儒種放的從曾孫,名將種世衡之孫,也是西軍將門之一的種家將如今的掌門人。他并不是一個純粹的武人,而是個儒將,曾經拜在關學大儒張載門下。也許受了張載的影響,種師極對于新黨新政并不是很贊同,時常會發表一些不同觀點。因此不大受待見,不久之前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議論了一番《募役法》,結果被御史彈劾,免了原州通判、提舉秦鳳常平的差遣,改任順德軍使。他這次來開封府就是照常利在就任前上京詣闕,本來是例行公事,卻不知怎么被李忠帶到了崇政殿……
種師極和李忠雙雙行了揖拜大禮。
種師極已經年過五十了,有著一副文質彬彬的好相貌。為人也是溫文爾雅,言辭知禮,氣質淳淳如飽學宿儒。氣質和蔡京相比,也不遑多讓了。
趙佶顯然對種師極的長相非常滿意,笑著則沖他招招手,喚到了地圖臺前。
“蔡京上奏說青塘易得而難守,建議取青塘城后,以青塘之地誘惑仁多一族來降。仁多來降,河西走廊就會被我切斷。不知種卿你對蔡京的說法如何看?”
目前宋朝和宗喀吐蕃的分界線在蘭州的京玉關和河州的安鄉關。另外,河州州治所在的寧河(香子城)也在宋軍的控制之中。
而安鄉關以北、京玉關以西都是吐蕃控制區。而安鄉關和京玉關都在黃河邊上,黃河在兩關之間打了三個灣,非常曲折,實際上就是在群山之間穿行。另外,洮水和黃河的交匯點也在這兩關之間。
而黃河和洮水,又是宋軍在河湟一帶立足的根本。這兩條河流的沿岸有不少可以開墾的谷底,居住了不少吐蕃和西羌部落,可以提供一定的補給和戰馬。而且兩河本身也有一定的通航能力,使得沿岸的宋軍堡壘不會陷入后勤中斷的困境。
但是要向湟州、鄯州(青塘)而進,宋軍就失去了水路的補給,雖然也有一條湟水可依,但是湟水水流太急,水文情況也不明,很難用來運輸物資。
所以宋軍一旦離開安鄉關和京玉關西進,就會陷入后勤補給困難的局面之中。
鄯州、湟州、廓州等地一再得而復失,緣由就在于此。而這次再度開邊河湟,對于取勝是沒有人懷疑的,但是對于長久的守住鄯、湟、廓三州,卻是誰都沒有把握的。
既然三州難守,那么拿出一部分用來誘惑仁多保忠是否可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