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當然不能讓開封府來的精銳在蘭州混日子,精銳們還等著拿吐蕃人的腦袋換房子呢……
“永之莫要小看溪賒羅撒,此賊素來善戰,另有豪酋多羅巴相助。多羅巴及其三子皆善戰,寧可高看一眼,也不要輕視他們。”
高俅聽了王厚的言語,就在心里面給溪賒羅撒、多羅巴和多羅巴的三個兒子估價了……這五個的腦袋,應該值不少房子吧?
“溪賒羅撒、多羅巴二人都是有勇無謀之輩,青塘本就人心離散,萬事艱難,他們還借款趙懷德通宋起事,自相殘殺,自亂家門,根本是尋死之道。”高永年的聲音沉了一點,“真正需要防備的是西賊!有消息說西賊的晉王察哥素有勇略,眼下正在主持整軍,想要重整旗鼓和咱們大干一場。不過整軍之事也不是朝夕可成的,這一次應該抽不出多少力量干涉河湟戰事,只是將來怕又要為害了。”
嵬名乾順和嵬名察哥兩兄弟的勵精圖治其實都是叫“天可汗”趙佶的房奴兵給嚇出來的太可怕了,魏武卒的標準,而且還戰意沖天,寧死不退!
察哥回到興慶府后把所見所聞和哥哥一說,兩兄弟就好一陣抱頭痛哭啊。
大宋出了天可汗,大白高國可怎么辦啊!
為了不當亡國君臣,兩兄弟也拼了,哥哥乾順封弟弟察哥當了晉王,還讓他全權主持軍務改革,并且賜下尚方令錘以節制三軍(不聽號令,先捶后奏)。而察哥則提出了全民皆兵,屯田備戰,輪番出征的建議。同時還提出大量裝備強弩,以增強部隊防御能力的建議。
不過這些改革措施想要見效是有個過程的,在改革完成之前,西夏軍隊還是處于弱勢,根本不可能同占據優勢的宋軍在河湟地區展開決戰。
童貫則長笑道:“現在西賊的重心都放在無定河和靈州,能用在西線的也就是仁多家的兵馬。”他停頓了一下,“如果能把仁多保忠的兵馬從卓羅城騙出來到青塘城周圍就好了。”
在橫山之役后,宋軍對上西夏就有了十足的心理優勢。況且童貫手中還有強大的御前騎士和御龍猛士,雖然只有區區5000人,但是仁多家族又能有多少精銳?撐死了就三四千,完全不夠看的。
“倒是可以一試。不如兵分兩路,一路出京玉關走北道,一路出安鄉關走南道,兩路進軍湟中,會師湟州城下。在攻占湟州之后就止步于渴驢嶺待明年再戰,這樣西賊多半就會派仁多保忠的兵馬越癿六嶺入援青塘城。”王厚說著誘黨項入援青塘的計劃,言語間對自己的判斷充滿了自信。
現在宗喀吐蕃大致上就是三塊地盤,一塊是多羅巴控制的湟州;一塊是溪賒羅撒占據的青塘;還有一塊是吐蕃部大首領洛施君令結控制的廓州。不過洛施君令結墻頭草,不值一提。要對付的就是溪賒羅撒和多羅巴。
王厚的計劃很簡單,先是分兵兩路,以泰山壓頂之事把多羅巴控制的湟州拿下,然后大軍在湟州過冬,給仁多保忠留出增援溪賒羅撒的時間。只要仁多保忠率部越過癿六嶺入援青塘城,那么宋軍就能把他和溪賒羅撒的部隊一起消滅。
而仁多保忠的主力一完,西夏右廂卓羅監軍司的本據卓羅城也就是熙河軍的囊中之物了。雖然王厚此時并不知道趙佶和蔡京各自在下一盤大棋,都把卓羅城當成了關鍵地點,但是他也想到了奪取卓羅城。
卓羅城和卓羅城背后的喀羅川是西夏在蘭州附近的大據點,一旦該地被宋軍奪取,西夏就得退守秦王川。而秦王川周遭地形并不險峻,防御起來非常吃力。這樣西線戰場的主動權,就將完全落入宋軍之手了。
如果宋軍還能再進一步,直接拿下秦王川,那么西夏就會被一分為二!
不過即便做不到奪取秦王川,單是拿下卓羅城,也足以調動西賊擺在無定河一帶的主力西援了。這樣無定河一帶就會完全被宋軍控制在失去橫山后,無定河一帶就是遮護興慶府的最后屏障了。但是和秦王川相比,無定河就不那么重要了。
因為失卻無定河,興慶府就會在幾年后陷入危機(宋軍必須先在無定河屯田,有了收成后才能西征興慶府),但是西夏還可以舉國西遷。別看西夏打不過宋朝,但是到了西域,兩個回鶻還不是隨便打打的?
而一旦秦王川被宋軍占據,那么西夏想要逃走都不可能,只有坐以待斃了!
所以秦王川的重要程度,其實是超過無定河的。
武好文這時忽然插話問:“如果要這么打,就得出兵五萬,攻戰一年左右,兵糧能拿得出來嗎?”
“拿不出來,”張叔夜笑道,“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糧食?五萬大軍,而且還有大量的馬匹。如果考慮到輸送過程中的消耗,攻戰一年至少消耗兩百萬石糧食和馬料,靠蘭州、熙州、河州、岷州和洮州的儲備怎么可能供應?”
“沒有糧草怎么打仗?”武好文一愣。
“當然是吃吐蕃的!”張叔夜道,“大軍占領湟州耗時一個月就夠了,所以蘭州方面在安鄉關、京玉關上囤積可供大軍和民伕消耗兩個月的糧草就足夠,之后盡可以吃湟州藩部的。”
“他們肯給咱們吃?”武好文不能理解。
王厚連連點頭:“肯的,肯的……我大宋天兵以德服人,他們怎么不肯?”
宗喀吐蕃和西夏最大的不同,就是沒有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權。所以和西夏打仗,對方一旦失利就會堅壁清野,讓入侵的宋軍無法就地籌集糧草。而宗喀吐蕃沒有辦法堅壁清野,所以宋軍可以讓湟州的吐蕃部落提供糧食和馬匹……不給是不行的,大宋西軍也很善于以德服人!
武好文還是不大相信以德服人的效果,皺著眉頭問:“我們何時可以出兵?”
張叔夜道:“六七月間應該可以準備就緒。”
六月,東南風大起的時候,蘇適和吳四德乘坐招財號槳帆船從耽羅島返回了界河商市。
商市顯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繁榮熱鬧,城內城外到處都是正在施工的工地。界河碼頭上停滿了各種各樣的海船河船,穿著短褂,光著胳膊的碼頭工人,正穿梭往來的搬運著各種貨物。
港口碼頭的區域,又比吳四德上一次離開的時候大了不少,出現了許多新建的碼頭。不僅界河南城沿岸地區都被利用起來修建碼頭了,連界河北城沿岸也出現了不少裝運牲畜和木料的碼頭。
界河上面浮橋又多了兩座,上面來來往往的都是車馬人流!
在界河南城的城外沿岸地區,出現大量的造船場,西城外都是打造內河綱船的船場,東城外則是建造海船的船場,全都繁忙異常。遠遠的就能聽見叮叮當當的敲打聲音,還有工人們勞動號子的聲音。除了船場和碼頭,在界河城西的一大段河道邊上,還出現了十幾架高大的水車,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在距離南岸界河稍遠一些的地方,就是一字排開的學堂。有云臺學宮界河分院、界河騎士學院、界河船政學堂、界河東開書院,還有幾家吳四德也不知道是教什么的新建的學校。
界河城西,距離河岸稍遠的地方,則矗立著不少冒著黑煙的煙囪,還有那種界河商市特有的沒有頂蓋的磚窯。黑煙彌漫,煙塵粉塵飄的到處都是。
城市的環境雖然出現了惡化的趨勢,但是整個界河商市也因此顯出了一種特有的活力這是屬于資本主義的活力!
蘇適看著眼前這種勃發熱鬧的景象,再想想他在耽羅島上,以及在日本國的博多港口見到那種幾乎屬于不同世界的場面。他就愈發有點看不懂武好古了。
界河、海州、開封府那么好,還有什么必要去圖謀那些貧窮蠻荒的地盤呢?有什么意思呢?而且人家還不怎么待見,自己堂堂一個大宋的官員,還在日本國的博多吃了閉門羹,連太宰府都沒讓去。只是派了幾個日本的芝麻官,跑到博多應付一下了事。
真是太沒面子了!簡直是用熱面孔去鐵這些倭人的冷屁股……
“招財”號才在界河船政學堂的碼頭停下,幾個水手就熟練的拋錨下纜,跳板也飛快的搭了上來。蘇適早就有的耐不住了,他可是大半年沒有踏足宋朝的土地了。于是就第一個走下了踏板,在他的背后,還跟著幾個穿著漢人衣服的矮個子男女,都是一臉震驚,就跟那些從什么窮鄉僻壤出來第一次到開封府的人差不多。
界河船政學堂的司業,吳家海商的吳延昭已經聞訊出迎了,遠遠的就沖著蘇適抱拳拱手:“仲南兄,可是仲南兄嗎?可把你給盼來了!”
蘇適也抱拳回禮:“原來是吳司業啊,真是許久未見了……宣贊可在界河嗎?”
“在的,不過不在城內。”吳延昭說,“他又去河北郊外打獵了,估計得過幾日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