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又稱通判州事,因為擁有監察一州官吏之權,又被稱為監州,也可以視為知州的副職。權力是很大的,不過品級卻不大高,通常由京官擔任,與權知軍、州事的朝臣品級相差懸殊,亦為大小相制之意。
趙佶現在提出讓武好文去當相州通判,意思就是要把他提拔到京官的級別上了。而且相州還是個對武好文來說有特殊意義的州,相州的權知相州事韓治是武好文的大舅子。而武好文的妻子韓氏不僅是相州人,還是在相州長大的。
如果武好文去相州做通判,就能把老婆孩子都帶著,幾乎等于在自己老家做官了。而且韓治肯定不會為難自己的妹夫,這一任通判肯定可以舒舒服服,也不會缺少政績,再回京城,就能四平八穩升到朝臣了。
而且,就官場履歷而言,這樣安排也是最漂亮的。武好文雖然入仕的時間不長,卻已經做過了校書、知縣、說書、主管機宜文字,現在再加一任通判。既有中央任職,又有在地方當一縣父母官,還上過前線,又當過監州。可謂是豐富多彩,而且處處都有不錯的政績。有這樣漂亮的履歷,將來還怕不能薦躋二府?
明白了趙佶的用心,武好文暫時也不去想當什么御史了,而是揖拜一禮,“臣謝陛下隆恩。”
“二郎,”趙佶顯得特別親切,笑著問,“朕已經看過你彈劾種傅的奏章了,你覺得鐘傅不能勝任西路副帥之職?”
“若不是鐘傅橫生枝節,卓羅城和秦王川早就歸我大宋所有了。”
趙佶又看了看童貫:“童貫,你怎么看?”
“鐘傅確有失策之處,”童貫說話就比較婉轉了,他畢竟是個受人歧視的宦官,不能太過得罪文官,“不過以奴婢觀之,眼下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去替代鐘傅。”
后世有人說“北宋無將,南宋無相”,其實并不準確,但如果用“北宋無帥,南宋無相”,大概就比較確切了。北宋并不卻少指揮幾千上萬人的“將”,但是能指揮數萬乃至十萬雄兵展開攻勢作戰的“帥”,的確是不大多的。
之前統軍收復湟、鄯、廓三州的王厚也許有點帥才。但是王厚作為一個外來戶武官,本身又沒多少實力(沒有將門支撐),要驅使一幫西軍將門去打硬仗是很難的。如果沒有鐘傅插手,卓羅城、秦王川打下來就打下來了,但是現在時機錯過,要打就是尸山血海的硬仗了。在西北戰場上和王厚相處的還算愉快的童貫自然不會把王厚往坑里推。
而鐘傅雖然有攬權搶功的毛病,但總算還是個可以指揮西軍打仗的文臣。文臣由于不會搶了西軍將門戰陣之功,所以相比王厚,反而更好指揮一點。只是真正知兵的文臣太少了,現在章楶死,呂惠卿老,還堪用的也就是陶節夫和鐘傅了。
哦,還有一個從遼國叛逃過來的慕容忘憂其實也不錯,只是這身份實在太尷尬了,不可能大用。
就在武好文和童貫回到開封府的同一天,慕容老頭已經見到了星夜兼程北上的周云清。
“你說甚?元首要去西北帶兵和西賊打?”
慕容老頭是在界河云臺學宮內的博士團大樓里面聽到這個消息的,反應卻是驚喜中帶著那么一點兒訝異。
“沒錯!”周云清顯得非常焦急,臉上頭上都是灰土和汗水,都能搓出泥來了,看來這一路趕得很急,“香山先生,您快隨某南下吧!”
“南下?”慕容忘憂笑了起來,“老夫還有恁多學生要教呢,怎地走得開?而且老夫是文官,怎么能去帶兵打仗?”
“香山先生,你莫和某家開玩笑啊。”周云清緊張兮兮的說,“宣贊都快急死了,他一個做買賣的,又沒帶過兵,這要是上了戰場遇了西賊,還不得叫人家打得大敗虧輸?”
“怎么會輸?他不是有兩直精銳嗎?”慕容忘憂一邊說話,一邊拿出一張信紙,開始用毛筆在上面寫字。
周云清搖搖頭說:“兩直精銳原本只有5000,現在歷經大戰,人數怕是不足4000了。那么點人,對上藩人還行,遇上西賊能就太少了!”
西賊的戰斗力和吐蕃可不能劃等號,兩直精銳在第三次河湟之戰中所蒙受的最大損失,就是在浩亹河戰役中被仁多保忠的西夏軍打出來的。而且仁多的兵馬并不是西夏的精銳,如果對上衛戍軍和鐵鷂子,恐怕兩直精銳都討不了好!
“怎么是4000?”慕容忘憂笑道,“朝廷那么多兵,他不會多要一點嗎?怎么都搞個兩三萬啊。”
“兩三萬兵當然有的,可是都不能打啊!”周云清搖搖頭道,“五十萬禁軍里面,真正能打的頂天就是五萬六萬,加上西軍將主家的效用,有七八萬最多了。”
慕容忘憂只是笑著,“堂堂一個大宋才七八萬能戰的,也敢想平夏滅遼……元首的界河商市中,能戰的精銳怕要有兩三千人了。有這等治軍的本事,怎是不知兵的?”
“先生……”
慕容忘憂這時已經寫好了書信,然后把信推到了周云清面前。周云清掃了一眼,原來是寫給趙鐘哥的。
他當下大喜道:“先生,您要喚鐘哥兒回來幫忙?”
“自然是他。”慕容老頭笑著,“老夫年老矣,戰陣之事,概是年輕人的……這個鐘哥兒在生女真那里,可是學了不少本事,也該回來立點功勞了。”
“那敢情好啊。”周云清道,“宣贊還請您在界河商市給他搜羅一點勇士以充效用。”
慕容忘憂搖搖頭,笑著:“元首一定是急糊涂了……他哪里需要從界河調動效用?兩直軍中,可是有現成的數萬大軍啊!”
“數萬大軍?”周云清看著慕容老頭,心想:這老頭瞧著是老了,而且還老糊涂了。
“你不知道樞密院兵學司?”慕容忘憂看著周云清問。
“樞密院兵學司……知道啊!”周云清何止知道,他還差點成了兵學司的生員。只是因為那時他家背景不夠,才沒輪上。
慕容忘憂笑著又摸出一張信紙開始寫信,一邊寫一邊說:“兵學司的500生員可都充了殿前御馬直的騎士……那可是能撐起100個部的軍官啊!
老夫在他們身上花了差不多四年的心血,而且之前這些人中的大半就帶過兵,是西軍的小武臣。有他們在,再搞個兩萬府兵,訓練上幾個月,不就是一支大兵了?雖然不可能人人都如御前猛士那么厲害,但是架不住人多啊!打光多少就補充多少,西賊能耗得過大宋?這主意可是元首想出來的,他還不知兵?”
少數精英軍官加上無數炮灰眾的軍事體制當然適用于大宋這個人口大國了。大宋的炮灰數量幾乎是無限的!問題就是怎么進行合理的動員,以及怎么訓練精英軍官了。
王安石的《保甲法》那樣的動員,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別說中世紀的宋朝做不到,就是后世的軍國主義國家,也不可能在沒有爆發全面戰爭的情況下進行“二丁抽一”的軍事動員。
而武好古這只大蝴蝶用翅膀扇出來的建立在不公平的右榜進士科基礎上的“義務府兵制”,卻得到了不少北方大族的支持,因此得以順利實施。
現在陜西六路、河東路、河北兩路和河南一府已經開始試行或全面實行府兵制。陸陸續續被征召起來的府兵,總數已經超過了10萬,都是年輕力壯的農夫。
不過大宋的樞密院和兵部并不知道該怎么利用這支大軍,所以就打算讓他們在無定河流域收復后去那里屯田了。因此武好古要開口索要,哪怕要個兩萬,趙佶都不會拒絕的。
反正這些“炮灰眾”現在也是吃閑飯,讓他們跟著武好古去壯壯聲勢也沒啥不好的。
而和“義務府兵制”配套的精英軍官,則更早一些,就被武好古利用慕容忘憂的建言提出了。而且還得到了哲宗皇帝和章惇的支持,成立了樞密院兵學司。
雖然最后樞密院兵學司被關閉了,但是第一期入學的500生員不僅完成了三年的步兵軍官課程,還因為轉行做了騎士,又額外增加了一年的騎士課程,前前后后接受了四年的軍官教育。而且,關閉后的兵學司學堂,也因為訓練騎士的緣故,得到了重生,變成了界河云臺學宮下屬的騎士書院了。
根據武好古的計劃,未來的騎士必須在騎士書院接受漫長的養成教育和軍事訓練,必須要掌握全套的騎兵和步兵戰術,足夠充當低級的騎兵、步兵軍官。
而已經訓練完畢的500名騎士軍官,現在除了少量陣亡或別有任用的,全部都在殿前御馬直中聽用。
慕容忘憂這個時候已經寫完了第二封書信,拿在手上吹了吹,又遞給了周云清:“這封信你帶回去給元首,再和他說,等鐘哥兒回來,老夫就在界河商市這里挑600個騎兵效用,讓鐘哥兒帶去開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