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好古的三直都虞侯司就設在一所王姓的地主大院里面。隨{夢}小◢說шщЩ.suimEnG.1a說是大院,其實是在一處山坡上挖了層層疊疊的十幾個窯洞,再加上一圈夯土圍墻。
窯洞群是沿著山坡從下往上打的,處于最底層的幾個大窯洞因為進出方便,就被都司參謀指揮占用,成了三直大軍的首腦所在。而武好古和奧麗加還有白飛飛的住處,則擺在最頂層的窯洞里面。那里視野開闊,私密性又好,而且非常干凈舒適,的確是個很不錯的安樂窩。
武好古抵達王家大院的時候,一群軍事機宜正奔走在各個窯洞和走廊中,繁忙之中透著秩序,秩序之中還帶著肅殺。還真有點三萬大軍的指揮機關的模樣!
武好古的假子和一群生女真敢達們也擁擠在巨大的院子里,個個喜氣洋洋,顯然收獲頗豐。
看到武好古進來,他的假子們馬上立正行禮,并不稱呼他為義父,而是和其他人一樣,都稱呼武好古為“宣贊”。這是武好古特別關照的,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些少年是武好古豢養的私兵。但是假子200人聽上去還是有點刺耳了……所以他們武氏假子的身份是“軍事機密”,不得泄露的!
女真人就隨便多了,只笑嘻嘻的也叫聲“宣贊”,他們也不知道宣贊是什么?只是跟著叫罷了。不過他們這樣也不算不尊重武好古,如今的生女真還是個部落聯盟,沒多少上下尊卑。就是烏雅束的名字,大家也可以直呼的。
完顏斜也和武天并不在這里,一個名叫武川的假子告訴武好古斜也和武天在趙鐘哥那邊,還有姓折的官人同他們在一起。
武好古到了軍事機宜指揮的正廳外面,就聽見里面傳出了爭吵的聲音。
“……直娘賊的,小爺我憑本事搶的,為何要交給你?你還說我們搶得不好呢!”
“你們那是違令出擊!撫司有令,讓各軍謹守防備,你們也不聽,還越境上百里,都快突到彌陀洞了,幸虧西賊無備,要不然七百多騎就都丟了!
而且本官也不是叫你把牛羊馬匹交出來,只是讓你們把掠到的蕃部百姓交出來……”
“不交不交!俺們搶到的就是俺們的奴婢,你想要,自己去搶啊!”
“胡鬧,那是蕃部百姓!你還想把他們掠了賣錢?”..
“也不是都賣掉,有個婆娘長得好看,要做小爺的老婆……”
這話一出來,頓時就是哄堂大笑。
“哈哈,你個小子才多大,就想老婆了?”
“那么點兒大,你是想要個媽還是想要個老婆?”
“當然是老婆了!小爺都十五,轉年就是十六了……”
“哈哈哈……”
正在和不知道誰爭論的就是武好古的“首席假子”武天,他好像搶到了一個蕃部的婆娘,還想留著做老婆……還真是阻卜人的作風啊!看來本性難移的說法還是有道理的。
現在200個阻卜強盜和50來個女真強盜湊在一起,其中還有完顏斜也這個強盜祖宗,西賊恐怕要被他們搶哭了!
武好古皺了皺眉,嗯咳了一聲,就走進了廳堂。看到武好古進來,所有人都上了拜見武好古這個三軍將主。其中就有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武官是武好古不認識的,應該就是來告狀的西軍官人了。
“下官折彥質,見過武宣贊。”
武好古還了一禮:“原來是折仲古到此。”
折彥質的名聲,武好古在開封府時就聽聞過。他是折可適的兒子,雖然出身將門,但卻文采卓然,同時也是關學傳人,有折氏之冠冕的名聲。
當然了,折彥質也不是純粹的文人。他畢竟出身將門世家,才兼文武是肯定的。而且他還有個蔭補的從九品武官,還被執掌鄜延路的陶節夫征辟為從事。
“宣贊,”折彥質眉頭皺著,顯然有點氣憤,“你的騎兵不聽號令,前日冒然突入西賊境內百余里,還大肆燒殺,又掠了數百蕃部百姓回來。”
“怎么回事?”武好古問左右道。
武天這時恭敬地回答道:“回宣贊的話,三日前的晚上我們就沿著無定河摸到了銀州左近,正撞見一隊西賊的硬探。完顏指揮便領人去把他們抓了,一番拷問后得知賊境空虛無備。所以屬下就和完顏指揮議定趁夜入境襲擾一番,誰知連破了幾個村子都是空的。一路摸到銀州城北好遠才遇上一隊西賊騎兵,約有三五百騎,不過卻不能打,沖了一陣就散了,殺了一百幾十個,都割了腦袋帶回來了。還捉了幾個生俘,問過之后才知到了彌陀洞左近,而且還知附近有幾個蕃部(居住在橫山和無定河流域的吐蕃、羌人部落)村子有油水。于是就順路去搶了一把,又殺了幾百,掠了幾百,還撈到許多牛羊馬匹。屬下還掠到了一個白嫩的婆娘,看著和閻婆兒差不多……”
和閻婆兒差不多?武好古心想:這是個熟婦啊?都能做你媽了!
“折從事,”武好古微笑著問折彥質,“陶使相怎么說?”
“陶使相只是叫你的人把蕃部的百姓交出去,”折彥質道,“把蕃部百姓掠為奴婢可不合規矩!
另外,使相還想請宣贊去膚施縣城走一遭。”
北宋的西軍其實也干過不少燒殺的事情,但是卻不會公然掠奪蕃部百姓為奴。可是武好古的那些假子還有生女真敢達,卻是生活在一個奴隸制度還非常流行的社會之中。打仗的時候從敵國抓點奴隸是天經地義的……
“知道了。”武好古點點頭,又對在場的趙鐘哥道,“鐘哥兒,先安排第三騎兵指揮的人去休息吧,抓獲的生俘也要好生看管。”
“喏!”
趙鐘哥應了一聲,就用女真話招呼完顏斜也去了,武天也沖武好古行了一禮,滿心歡喜的走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去找自己的熟婦牽手了?
武好古搖了搖頭,又對折彥質道:“折從事,您稍等則個,咱們一塊兒去見陶使相吧。”
折彥質問:“那些蕃人生俘怎么辦?”
武好古笑著:“等某見到使相和童監軍再商量吧。”
商量?折彥質心說:商量什么呀?
當然是商量價錢了……不會做生意的高俅已經吃了個悶虧,武好古大大的奸商,怎么可能不和陶節夫講價錢?
“250多個戰兵突入敵境上百里,斬首55,攻破村寨數個,抓獲生俘數百,掠獲牛羊馬匹數千……童大官,你說這事兒可能嗎?”
膚施城內,經略安撫使陶節夫根本沒有發怒,因為他只剩下震驚了。
如果這幾百騎突入的是湟州蕃部境內,取得這樣的戰績還比較像真的。可這里是延安啊!他們突入的是西賊的銀州境內,一路燒殺搶掠還順便擊破了一隊幾百騎的西賊兵馬,殺到了靠近彌陀洞的地方……
而且更夸張的是只死了三個輔兵,正兵騎士無一陣亡!
御前騎士居然那么能打?
童貫搖搖頭:“應該是不可能的……可是這個也不是御前三直報上來的,是西軍的向導報告的。”
是啊,這不是虛報,因為人家根本沒有報告,是西軍的人報告的。他們有必要去替別人虛報戰功嗎?
“而且……”童貫拈著胡須,思索著說,“而且西賊境內也太空虛了吧?從銀州城到彌陀洞,只有數百騎來攔截。”
“對啊!”陶節夫說,“他們還眼睜睜看著御馬直的人滿載而歸……西賊怎么會恁般好欺負?”
“會不會……”童貫說,“會不會西賊已經撤了?”
“撤了?”陶節夫皺著眉頭,“他們要堅壁清野?”
“多半如此,”童貫說,“元豐四年時他們就這么干的!”
“那咱們可不能傻等到來年三月才進兵啊!”陶節夫說,“如果讓西賊把無定河流域諸州的糧草都收拾走了,咱們的大軍開過去可就很難搜羅到糧食了。”
西夏在無定河、橫山一帶是有許多存糧之地的——無定河西面就是幾百里瀚海沙地,如果要攜帶糧食過瀚海,西夏一樣會遇到后勤瓶頸。所以他們就習慣在前線尋常隱秘之處存糧,而陶節夫延安府任官的這些日子,已經派遣密探,查明了幾處可能的屯糧之地。就等著明年三月開始進攻的時候偷襲其中之一,哪怕只能撈到十萬石糧食,也足夠供緩解大軍供應的壓力。
“要不咱們提前出兵吧!”童貫說,“先打下一個存糧的堡寨再說吧。”
“這個……”陶節夫眉頭大皺,“就怕把西賊的大兵都引過來啊!”
根據原本的計劃,下一步的作戰應該是由河西經略安撫使司首先發起,攻打卓羅城和秦王川,吸引西賊西援。然后再由鄜延、河東、環慶、涇原等路大兵齊出,直撲無定河流域諸城。
可如果鄜延路在這個時候突然發兵,就有可能暴露目標,為后續的行動增加障礙。
就在陶節夫猶豫的時候,門外傳來了通報聲:“稟使相,三直禁軍的武宣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