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東之地風濤險惡,人數多達3000的女真大軍,已經在他們的都勃極烈完顏烏雅束的率領之下,從高麗國的定州出發,向著高麗西京平壤的數萬別武班大軍猛撲而去!
空前的災難,就要降臨到高麗人民和官僚地主階級的頭上了!
而在數千里外的大宋首善之都開封府之中,剛剛以一紙“不割地、不賠款”的停戰協定獲得了暫時安寧的大宋君臣們則突然發現,他們又一次處在了一場根本他們根本不想要的戰爭的邊緣了。
就在武好古終于湊出了遠征高麗的預算(是預算,不是錢。武好古的大資本家共和政權不是在天津銀行的賬面上沒有錢,而是實行了嚴格的預算管理,不能大手大腳花掉好不容易攢起來的積蓄),可以點齊八九千兵馬(不計算海軍),數十條戰船運輸船,浩浩蕩蕩殺向高麗,去和完顏烏雅束建立戰斗友誼的時候。他居然沒有忘記讓楊戩去向朝廷通報“海上之盟”的情況。
沒錯,就是那個據說斷送了北宋花花江山的聯金滅遼的盟約。武好古現在不打算吸取歷史教訓,還是準備和生女真聯盟滅遼!
這和他最初維持遼國抵御女真的想法是相反的,不過人就算是穿越了,也要與時俱進嘛!
因為他已經看透了遼國的虛弱。有沒有宋朝的醬油兵,女真都能滅了遼國。即使女真人力量不夠,還有萌古部的合不勒和克烈部的忽兒札忽思。哦,現在還多了一個光榮、進步、民主、科學的幽州共和政權,遼國怎么可能不滅亡?
既然遼國必亡,那么聯金、聯蒙都不是什么問題了。現在的問題只是用什么條件聯金、聯蒙了……
崇政殿內,估摸著自己要上武周功臣圖的楊戩,正在滔滔不絕說著聯合女真,滅亡大遼,收復河東失地的可能性。
“……這個主持生女真部落聯盟的按出虎水完顏部自稱出自瑯琊王氏,乃是書圣王羲之的子孫,因此向來仰慕我大宋的文化風物。過往只是因為契丹人的壓迫,才與中土隔絕,逐漸淪為了蠻夷。現在他們打算在取得高麗國的東西兩界土地后,通過海上與中原恢復聯絡,并且愿意向我大宋稱臣。所以燕國王在跨海遠征高麗前上奏,希望朝廷可以冊封生女真部落聯盟的首領,也就都勃極烈為國王,東北大都護,海東節度使。這樣一來,英勇善戰,號稱滿萬不可敵的生女真部落聯盟,就會成為大宋的藩臣,有他們的幫助,朝廷要擊破契丹,收復河東、云中失地就易如反掌了!”
楊戩的話終于說完了,而大殿之內的君臣,則是目瞪口呆。諾大的崇政殿內,一片安靜。
如果早個一年武好古能把生女真部落聯盟包裝成“大宋金國王”拿到開封府的昏君奸臣們面前,早就是一片歌功頌德之聲了,趙佶肯定也是感覺良好,少不了給武好古加官進爵。
可是現在,昏君奸臣們終于認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能打大勝仗的驕兵悍將根本不是朝廷能夠駕馭的!
甚至連能打大勝仗的文官,也一樣靠不住!
擊破契丹,收復河東、云中失地當然易如反掌。讓武好古兼領云中節度使,讓章援兼領朔方、河東節度使就行了。
自有西北和幽州的強兵去奪取云中、河東,根本不需要朝廷出兵。
可是之后怎么辦呢?得到云中、河東、朔方三鎮后,武好古和章援就盡有了天下精兵。
這個天下,是不是又要回到“天子寧有種乎,兵強馬壯者為之”的亂世中去了?
現在武好古不經朝廷批準,就擅自聯合生女真對大宋的友好鄰邦高麗開戰了。如果朝廷依著武好古的意思,封生女真的都勃極烈為國王,東北大都護,海東節度使,豈不是讓武好古又得到一個強援?
而遼國如果真的被武好古和生女真聯手滅亡了,云中、河東北部,甚至包括遼國中京道和東京道的部分地盤,都會劃歸武好古所有吧?到時候武好古擁有的人口、土地,又得翻上幾倍。
到時候,武好古就是兵精、糧足、地廣,天下誰能敵之?
“陛下,臣以為燕國王所上聯合生女真之策,甚為不妥。”蔡京終于打破了沉默,第一個出班奏道,“我朝乃是禮儀之邦,當恪守信義,不為小利所惑。如今我朝與遼國正在議和,又剛剛達成停戰,豈能背信棄義,拉攏遼國的屬臣?
而且女真素有滿萬不可敵之稱,足見其悍勇遠勝契丹。萬一女真代契丹而起,統御北朝,為禍只會比契丹更甚。如果契丹是一頭草原上的餓狼,那么生女真無疑就是深山老林中的猛虎。我們怎么可以聯合老虎去打狼?”
右相何執中也上奏道:“陛下,蔡京所言甚善。世上絕無引虎殺狼之事。惡狼尤能斗,猛虎無可御。況且朝廷自去歲起便與契丹惡戰連場,河北、河東幾為白地,官兵傷亡慘重,百姓流離失所,國庫更是入不敷出。元豐以來歷年所積攢的財貨,如今已經所剩無幾。據河北、河東轉運使司上報,今歲兩路所轄各州,全部歉收,能夠征收到的夏秋兩稅,只有去歲的兩到三成。河北的定州路和真定府近乎無稅可收。河東路尚未淪陷各州軍中的汾州、晉州減收達到九成。麟府路所轄各州,也都減收七成以上。因此河東、河北兩路轉運使司都急需朝廷下撥錢糧以供軍需。
另外,由于河北、河東戰火不熄,小民難以聊生,因而逃亡日眾。京畿路、京東西路、京西北路等地皆上報有大量流民涌入。開封府城外,現在也是流民遍地,急需朝廷救濟。可是國庫空虛,朝廷也拿不出多少錢糧了……”
聽了何執中的上報,趙佶眼淚都快下來了。好端端的一個錢多得發霉的太平盛世,怎么轉眼就有了分崩離析的末世感覺了?
何執中報完了喪,就輪到知樞密院事吳居厚報告了。因為這次宋遼戰爭進行的很不順利,所以朝廷就要找替罪羊,而由武好古一手創立的都軍機司,就當仁不讓的背了黑鍋。在不久前被裁撤,樞密院又一次拿回了調度兵馬的大權。
不過樞密院也不可能給趙佶帶來什么好消息了。
“陛下,河北、河東兩路宣撫司皆報轄區內團練、義軍蜂起。良莠不齊,多有私筑塢堡,盤踞山險、裹挾良民、私征稅款者。還有人公然驅逐朝廷官吏,掠奪官倉,占據縣城。其所作所為,與幽州、河西無異矣!
更有甚者,居然還有部分團練首領公然接受了遼國或者幽州軍所授官職!”
武好古好像又給趙佶捅了個不大不小的簍子!他在河北宣撫任上力推的團練,現在出現了失控的跡象。
有不少河北、河東的地主惡霸借著組建團練抗遼的機會,拉起隊伍,盤踞山頭,當起了土皇帝。特別是在宋遼軍事分界線間的太行山脈和呂梁山脈一帶,團練割據現象由為嚴重。
那一帶的主要城市大多被契丹人占領,但是在山區,宋朝的團練則乘機蜂起,占據了宋朝官府退出后的權力真空。各自占山占地,稱霸一方。甚至還有個把心思活絡的團練頭子到處找組織,正經的大宋官府不容他們,他們就去投契丹投幽州。
而耶律延禧和武好古也是來者不拒,空頭官帽子亂撒一通,反正也不給發餉。
趙佶聽完了一個又一個的壞消息,人都快崩潰了。可又能怎么樣?無計可施啊!
他沉默了半晌,才重重的嘆了口氣:“武好古的奏請,朕知道了。”
僅僅是“知道了”,也沒說同意不同意,這事兒就擱置起來了。
海上之盟什么的,武好古自己去結吧,大宋是不會參與的。反正契丹人現在也知道幽州是“第三方”,河西是“第四方”了。
楊戩明白趙佶的意思,只得行了一禮,就倒退著出了君臣議事的崇政殿。
看到楊戩離開,趙佶又是一聲長嘆:“諸卿,國用之事如何?你們可有應對之法嗎?”
蔡京和何執中互相對視了一眼。現在大宋的軍事改革,可以說是完全失敗了!正是土地和兵役掛鉤的做法,催生出了幽州、河西兩大藩鎮。如果還是原來的雇傭兵制,武好古麾下將近八萬的兵額(包括陸海軍和附屬的都管州的兵力,以及商市的公民兵),一年到頭坐著不動,也得幾百萬上千萬的開銷。武好古怎么可能養得起?更不必說河西章援那個窮逼了,他有一萬五千個騎士戶啊!
在極限動員的情況下,至少可以拉出三萬騎士正兵和同樣數量的輔兵,六萬大軍,一人雙馬……這樣的兵要朝廷來養,光是十二萬匹戰馬就得幾千萬,六萬馬兵楊在家里坐著沒有七八百萬也不行啊。
看來祖宗家法,還是不可改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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