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遲的這番話,就是在蠱惑趙佶做個混吃等死的無為庸君。如果早上一年半載,趙佶聽了這話一定把蘇遲打發去海州啃老。
可是現在,他居然深以為然了。
打仗太難了!哦,對趙佶來說太難了。對武好古、章援他們來說,卻是一點也不難。
你現在讓趙佶自己想辦法奪回河東失地,那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再花個幾萬萬也辦不到!可要讓武好古、章援出兵,幾個月遼國興許就被他們打崩了……
可是打崩了遼國之后呢?誰去收拾武好古和章援?韓肖胄和張叔夜嗎?可打完后誰去收拾他們倆呢?
趙佶現在也知道,如果不放權給韓肖胄和張叔夜,這倆貨也只能送人頭。有多少兵打光多少兵!可要是放權給他們,他們和武好古、章援又有何不同?
所以趙佶現在有點心灰意冷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辦了,躺倒不動,好好過日子,有時間就畫點畫,寫寫字,和李清照研究一下概率,和郭京、林靈素一起修個道,倒也樂在其中。
“陛下,”蘇遲嘆了口氣,“有些事情,是強求不得的。朝廷兵弱,藩鎮兵強,也不是我朝獨有,當年的唐朝也是如此。其中原因,也是一言難盡。不過武好古、章援、韓肖胄、折克行等人畢竟不是安祿山和史思明啊。只要朝廷善加安撫,還是可以用他們維持局面的。
與此同時,西軍、朔方軍、開封新軍、靈州高家的兵,也都是忠于朝廷的。只要朝廷能養好這幾支兵,不讓他們朽壞下去,就足以抵御藩鎮的隱患了。而且武好古、章援、韓肖胄還被契丹牽制,他們之間也不是鐵板一塊。
所以如今的局面,還是可以維持的,對于朝廷也未必不利。所以臣建議陛下無為,就是不想破壞眼下的平衡局面。”
原來如此!
趙佶點了點頭,“蘇卿是老成謀國,真是難得啊。關于北方之事,你還有什么建議嗎?”
“陛下,臣以為幽州武好古、河西章援、相州韓肖胄三人,還是有所不同的。”蘇遲道,“其中武好古實力最強,對朝廷的威脅也最大!
章援兵力雖強,但是錢糧始終不足。所以只能用天理教的虛妄之學蠱惑人心,就怕有一天會失控,連章援都控制不住,而且章援畢竟老了,一旦故去,河西局勢難料。所以也不得不防!
而韓肖胄則是三鎮之中最弱的,兵弱,財寡,也沒有天理大道可以蠱惑人心。而且他的能力也不足,只會屢北屢戰。所以對朝廷是沒有任何威脅的,朝廷應該重用他,用之為屏障藩籬。”
蘇遲早先和章援、武好古走得很近,安西之戰的時候他還是轉運使。自然知道章援和武好古兩個團體的底細。
章援因為太窮,又受到河西佛教,西域的天方教的威脅,所以不得不高舉天理教的大旗,行事就難免虛妄。但也正因為如此,河西騎士也就淳樸勇猛,不怎么愛錢,也不大怕死。一旦被天理教蠱惑起來,就非常可怕了!章援當然不會那么干,但是章援年紀不小了,身體也不好,將來的事情難說……一幫窮鬼騎士,還信了虛妄的天理教,天知道會干出什么事情?
武好古的弱點在蘇遲看來,則是太有錢了!
武好古有錢,武好古的共和政府也有錢,幽州元老院里面的元老,也都有錢!
在爭天下的時候,有錢是優勢,但也是負擔。有錢就容易安逸,容易瞻前顧后,關鍵時刻豁不出去。
除了有錢,武好古的團體基本上沒有弱點了。戰斗力強大,裝備精良,海陸實力均衡,而且還有實證派、天理說和看著很正確的公民共和體制。所以對朝廷的威脅是最大的!
至于韓肖胄,草包一個……都屢北屢戰了,還能有什么前途?從古至今,哪有開國皇帝不能打的?
不過韓肖胄雖然草包,但也是個韌性十足的草包,可以用來當個肉盾,掩護朝廷。
“說,繼續說!”趙佶的興趣完全起來了。
“臣建議在重設昭義軍,以韓治為節度使,韓肖胄為留后,統轄真定府、趙州、邢州、磁州、相州等一府四州。使之西御契丹,北抗幽州,為朝廷之屏障!”蘇遲接著又道,“而且重設昭義軍也可以給幽州方面吃一顆定心丸,朝廷既然能容韓家割據昭義軍,自然也會姑息幽州的。”
“好!好!”趙佶笑道,“就依卿所言,重設昭義軍!有昭義軍在北,開封府當是可以高枕無憂了。”
“陛下圣明!”
旅順府,旅順口(大連府的名字被讀者指出來自西文音譯,因此改成了旅順府)。
武好古乘坐的“真理”號炮艦,緩緩的駛過了老虎尾和黃金山之間的狹窄航道,進入了旅順府的軍港。
這里也是旅順海軍學堂和幽州共和海軍艦隊的水營所在地!
因為界河是存在封凍期的,所以不適合成為艦隊母港。而五島群島雖然沒有封凍期,但是陸地面積狹小,又太過靠近大宋朝廷控制的蓬萊縣,同樣不適合成為艦隊母港。
和思想上比較堅定的幽州陸軍不一樣,幽州海軍成分復雜,士兵都是雇傭軍,而軍官也有不少是來自海商世家的老船頭。只是拿錢干活,并不真正忠于共和政府。
至于一部分海州海軍學堂畢業的軍官,忠誠度同樣不如天津騎士學院的學生。他們大多是海商子弟出身,心思遠比多是騎士和豪強出身的陸軍軍官活絡。而且海軍學堂的教育質量也有待提高,早年間教出來的學生操船航海的水平都不高,難以承擔重任。
所以將這樣一支成分復雜的海軍艦隊擺在過分靠近敵方的母港里面,實在叫人放心不下。這其實也是武好古愿意分一部分海軍人員給紀憶的原因,海軍里面太多靠不住的人員了,真好可以趁機清洗掉一些……
而在幽州鎮實行割據之后,武好古就將當時已經奪取的遼國蘇州關外地區,作為了海軍的母港和海軍學堂的校址所在。
共和政府還撥下巨款,調集了大批工匠,修建城關、碼頭、校舍和海軍兵營。到了今年秋天,武好古乘坐“真理”號抵達的時候,已經改名為旅順口的軍港,已經初具規模了。
順便一提,旅順口和旅順市并不在一起。旅順市是在馬家的蘇州商市基礎上擴建的,位于靠近鎮東關長城的一處海灣,也就是后世大連灣的所在。旅順的商市和商港都在那里。
現在的旅順商市又引入了許多新的股東,還照著天津市的模式組建了市議會,還進行了一番整體規劃,目前正在進行擴建。
而旅順口這邊,則完全是海軍的地盤,堡壘、炮臺、碼頭、船廠、軍城,都已經有了模樣。再過上一兩年,應該就是一座頗具規模的軍港要塞了!
除了軍港、商市,武好古也在旅順修建了私邸,在旅順口和旅順商市,各建了一座大宅。
在他設想中,這座位于遼東半島最南端的港口城市,將會建設成為幽州軍的陪都。
將來如果在遼東、高麗和女真人開戰,旅順府則是當然不讓的軍事大本營所在。如果發生大規模的海上交鋒,旅順府一樣會成為海上爭霸戰的指揮中樞。
所以武好古才會趁著遠征高麗的機會,順路抵達旅順視察。
旅順府的知府,是由幽州共和執政府委派的。雖然旅順市和天津市一樣是自制的,但是旅順府卻不是自治府,也沒府議會。而是由共和府派出的元老級官員黃植生擔任知府,同時他也是整個旅順府、旅順市工程的總都料匠。
責任可謂重大!
在旅順府地位僅次于黃植生的則是海軍艦隊提督呼延慶和旅順府陸路兵馬總管王牟。現在旅順府的地盤,就是他們二人帶兵打下來的。
當“真理”號靠上旅順口軍港的天字號碼頭時,舷梯剛一放下,黃植生、呼延慶和王牟三人,就一塊兒在碼頭上等著參見幽州共和府的首腦武好古了。
一路上有些暈船的武好古,是和不暈船的奧利加一塊兒下的船。
“末將(下官)等恭迎大王殿下!并為大王殿下賀!”
聽到三個屬下的言語,暈暈乎乎,胃里面更是翻騰得難受的武好古稍微擠出一點笑容,問:“賀?有什么好消息嗎?”
“陛下,”回答他的旅順府陸路兵馬總管王牟,“兩天前剛剛得到消息,生女真部都勃極烈所率領的大軍,勢如破竹,已經攻到了高麗西京平壤城下!”
“那么快啊?”武好古稍稍有點意外,“高麗國的大王呢?他沒有御駕親征去西京吧?”
“沒有,他哪兒敢?”
“誰在守西京?”武好古忙問。
“是尹瓘。”王牟回答道,“據說有兩萬別武班精銳,守得穩穩當當。生女真只有3000兵馬,野戰雖然厲害,要破平壤卻是不夠的。畢竟平壤是高麗西京,城池堅固,守具充足,不是宣德關和定州城可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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