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雪已經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了,就在這一片風雪當中,整齊的假子騎士正在默默上船。不遠處就是正在施工的仁川商市的城墻第一批的8000名高麗奴工,直接就在慶源郡這邊征集了,都是被遷出的慶源李氏、慶源金氏的部曲。這些奴工也沒有被運去“北海道”或是耽羅縣,而是在慶源縣當地運用了。
根據計劃,慶源縣的仁川市,將會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作為幽州鎮安東府的治所駐地存在。
另外,緊挨著高麗南京漢陽府的仁川市,也會成為幽州控制高麗經濟的三大商市之一存在。
而另兩大商市,則是大同江畔的南浦商市和釜山縣的釜山市。這兩縣三市,再加上有高麗耽羅郡改制而來的耽羅縣和耽羅縣境內的安東市,總共就是三縣四市,就是幽州共和政府下屬的第四個府安東府的轄區了。
從地圖上看是有點零碎,距離武好古的大本營天津府又遠,似乎也沒多少油水,仿佛不大要緊。
但武好古自己知道,安東府其實是用來控制高麗,滲透日本,攫取日本國的金銀銅,同時探索新大陸的棋子。它的作用,是怎么強調都不為過的。
武好古規劃中的這些事情,乍一看起來仿佛容易。但是真的要做,卻是很困難的。探索新大陸且不論,就算是高麗、日本,也沒有后世想象中的那么好對付。
高麗國可是和生女真扛了八年,再加上武好古的海軍和大炮,才最后垮掉的。這實力,真的不能算弱了。而且高麗國地形多山,又非常貧瘠。是一塊不值得投入太多資源的土地,武好古可以投入其中的力量,自然是非常有限的。
而日本此時的軍事實力倒是比不過高麗的,但是在搞定高麗之前,武好古沒有一個可以進入日本的,非常好用的跳板。耽羅郡是個跳板,但是也有許多缺點。一是本身的生產力不足,不可能支持大規模的對日干涉和運動;二是耽羅島沒有良港,艦隊只能短期停泊,要長期滯留是有困難的;三是在搞定高麗之前,耽羅本身還受到高麗的威脅。
此外,軍事實力薄弱的日本,卻有兩個比較清醒的軍政首領。一個是白河院法皇。執掌日本數十年,大權在握的人物。
一個是新興的日本武士集團的首領,源氏棟梁源義家,也就是那個在日本武士歷史上大大有名的八幡太郎義家。
無論是白河院還是源義家,都認識到了“開國”的危險性。同時他們也意識到了大宋海上力量的強大。
所以他們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和武好古周旋。日本的國,也一直在開和不開之間。
即便是對馬島、隱歧島淪陷后,白河院也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推動著討伐高麗的行動。似乎不是真的想打,而是以打為旗幟,安撫國內的武士,同時和宋朝的海陸市舶制置司周旋。
而源義家雖然被任命為征西大將軍,全權負責討伐韓寇,收復對馬島、隱歧島,但他并沒有真的出兵,而是在幾年前病死了。
源義家一死,征西大將軍的職位就落在了他的三子,繼任源氏棟梁的源義忠身上。可是義忠還沒有來得及整頓軍隊,討伐高麗,自己就被人暗殺了。而即位的源為義只有14歲,而且官職低微,根本不可能出任征西大將軍。
于是日本朝野又要為大將軍的人選討論上不少時間了
而與此同時,白河院又批準了博士團在日本本土開設院,傳播儒家思想。并且支持了京都大院的開辦,還破格授予京都大院的司業武藤親一彈正少弼的高官。
為了讓出身卑微的武藤親一夠資格出任彈正少弼這個級別的高官。白河院還把阿比留氏出身的武藤親一說出是筑后橘氏的野種,并且讓他娶了橘氏長者的女兒,從而獲得了“堂上家”的家格,可以出任高官。
對于日本地方豪族出身的武藤親一而言,成為“堂上家”無異于一步登天,自然對白河院感恩戴德。
有了已經變成橘親一的武藤親一的幫助,白河院的眼界也開闊了許多,也就更加意識到日本國在大宋幽州軍跟前的脆弱。
在睜開眼睛看幽州后,白河院的立場就變得更加飄忽。一方面頻頻向幽州和大宋示好,給予天津商人一定的特權,還引入了天理院;一方面卻拒絕全面開國,也不同意在九州或本州增開商市,同時還在北九州以“防韓”為名,增筑城池。
如果武好古不是早就知道日本盛產金銀,不知道日本是東進新大陸的跳板,武好古多半也就不會為難日本國了。
可是武好古偏偏知道許多事情。而且他還有打開日本國門的利器黑船。
即將離開慶源縣返天津府的武好古,這時正在碼頭上一個新建的小亭子里面和前來送行的知安東府事章之鳳道別。
雖然這次的高麗之行大獲全勝,但是武好古的眉頭卻一直皺著,仿佛有重重的心事。
“老師請放心,有第五將的兵馬在高麗,又有慶源縣在手,漢陽的高麗朝廷不敢不聽咱們的。”
“光是聽話管什么用?”
“他們聽話了,咱們才能賺到錢啊。”
武好古聽了章之鳳的話,只是笑了笑:“高麗能有幾個錢?怕是第五將駐兵的費用都出不來。日本國盛產金銀,才是重中之重啊!”
他看了一眼這個得意門生,又輕輕搖頭。其實最合適出任知安東府事的人選還是蘇適。只是蘇家人怎么會和自己這個亂臣賊子為伍?至少在蘇轍去世前,蘇適是不會到自己這邊了。
同樣的情況還有一個李綱,現在滯留上海,還在紀憶的支持下辦了一個上海文理大院,還延攬了一批云臺學宮的師生和西方過來的學者,宣揚什么“理性出真知”,擺明了要另立山頭,和實證派分道揚鑣了。
李綱和一批云臺學宮師生的離去當然也也學術紛爭的原因,但是不可否認,大宋朝庭還是得人心的。所以幽州割據造成了武好古團體的一次大規模人才流失。
不過幸好章之鳳這個辦事做官的大才,總算沒有離自己而去。
章之鳳對日本的情況并不了解,于是就問道:“請老師明示,學生應該怎么對付日本國?”
武好古想了想,“黑船,韓寇,佐渡島!”
黑船指得是兩艘炮艦,在幽州軍中,黑船是炮艦的代號。
章之鳳也知道佐渡島的位置,那里據說盛產黃金,而且又距離盛產稻米的日本越后地區很近,所以一直都是幽州軍對日工作的重點。
可是日本方面也不傻,一直虛與委蛇,不肯在“共同開發”的問題上讓步。后來又遇上了幽州割據時間,負責對日交涉的蘇適干脆跑去當了提舉泉州市舶司,不和武好古一起混了。
所以滲透佐渡島的事情,也就擱置到了現在。
“老師,韓寇是什么意思?”章之鳳還是有不大明白的地方。
“韓寇就是高麗的海盜!”
“高麗海盜?”章之鳳明白了,“老師的意思是,讓兩條黑船冒充高麗海盜?”
“不是冒充,而是雇傭。”武好古道,“黑船是嚇唬人的,韓寇是做惡人的不過別讓韓寇上黑船,黑船也不能在日本的港口停泊。”
武好古這是在吩咐軍務。和天津府、燕山府的知府不管軍務不同,旅順府和安東府的知府都有兼知軍務的名義。實際上就是軍民兼管的總督!
“學生明白了。”章之鳳道,“學生會讓韓寇去占領佐渡島,然后開發出黃金來獻給老師。”
“不不。”武好古擺擺手,“我們是商人,不是強盜。”
“老師的意思是”
“韓寇上去后,你就遣使日本京都,去找橘親一和臨政和尚,讓他們想辦法取得佐渡國司的位置,出兵佐渡島。只要佐渡島歸了橘親一或是小相國寺臨政,咱們自然能找來開礦的都料幫著他們把黃金多采些出來,再用絹帛刀劍和盔甲把多采出來的黃金換走就行了。而且通過佐渡島,咱們還能得到越后的米糧和果蔬。東進蝦夷島就容易了。”
其實占領佐渡島對于武好古而言也沒太大難度,可問題是為了維持占領,就必須在佐渡島駐軍。駐軍2000,一年也得耗費幾十萬緡。而佐渡島一年能采多少金?產一噸也就六萬多兩,按照現在的羅馬牌價,也就是七十幾萬兩白銀,差不多七十萬緡。如果按照現在宋朝的牌價,也就是三十萬兩左右,換成銅錢才三十萬緡。
而且,現在的佐渡金山肯定沒有一噸的年產量,即便算上佐渡島上的銀山,再扣除開采成本,一年也不會有十萬緡以上的利潤。所以用駐軍2000,哪怕1000去換取佐渡島的黃金,都是一筆虧本的買賣。
而天津商人通過中日貿易所獲得的利潤,每年都在百萬緡以上。單是幽州市舶司收到的對日貿易的過稅,每年都不會少于十萬緡日本國因為盛產黃金白銀和黃銅,所以它的購買力遠遠超過高麗,是一個大主顧。而歷史上日本國內所產的金銀黃銅,大部分都流入了中國。所以根本不必用戰爭奪去礦產,只要想方設法擴大貿易,幫助日本國多產金銀銅就行了。日本人挖出來的金銀銅,早晚會通過貿易流向中國。而一旦開戰,雙方的貿易很可能會中斷一段時間,這對幽州而言,是非常之不利的。
“之鳳,”武好古最后語重心長地說,“你給我記住了,那些日本人的確很討厭。但是咱們也不能打碎了宋日和睦往來的大局。因為咱們每年要從宋日貿易中賺到很多的錢。所以安東府的使命,就是要幫著天津商人壟斷貿易,還要想方設法增加日本國內的金銀產量,讓他們有更多的錢可以買咱們的好東西。最后,還要利用日本的資源去開發蝦夷島。這些事情不好做,不僅要手腕,而且要有足夠的耐心。
對了,遣使日本的事情,你等范之文從福建來后再安排。他去福建,除了和蘇家商量臺灣交接的事情,還會把蘇適在日本的關系都接過來。到時候你多聽聽他的,切記不要蠻干。”
“學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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