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府原遼國東京道留守司衙門大堂里面,滿滿當當的坐著從天津市趕過來的元老們。
本來武好古打算先和一批學者大儒們商議,等有了一個大致的共和憲法草案,再回天津召開元老院政治協商大會的。
可是天津市的那幫元老和豪商哪里肯安心等待?他們中有不少人對武好古的事業也是將信將疑。有些人不相信武好古真的會搞“天下為公”,這些日子一直在商量著勸進。還有些人則在幽州和大宋之間搖擺,一方面覺得武好古有可能成就一番大業;一方面又沒辦法斬斷和大宋的關系,矛盾得很。
可前一陣子聽說武好古要在遼陽府和天下大儒名士共商共和政體,呆在天津市的元老以及一群豪商家族的掌門人又都坐不住了,大家忽然覺得共和國該有他們一股啊!
雖然武好古在和一幫酸儒商量完之后,還得和元老們再議,但是大家還是不放心。所以就纏著元老院里面幾個受邀去遼陽府的學者型元老,也就是慕容忘憂、呂好問、呂本中、蘇迨、蘇過等人,提出讓他們帶隊,把整個元老院都搬去遼陽府得了。
也甭搞什么大儒先議,元老后論。大家一起開大會吧!
于是乎,空著的原遼國東京道留守司衙門現在就成了元老院在遼陽的臨時駐地。
豪商出身的元老,或者背后有豪商支持的元老,現在都有點坐不住了。他們雖然是這個股份制共和國的重要投資者,從天使輪開始一路投到現在將要“上市”。但是他們畢竟是商人士農工商,工商為末!
所以他們這批豪商元老,現在最是忐忑。
當然了,天津市的豪商們也不都是肥得流油的待宰肥豬。他們中的不少人也是有軍事背景的!
共和軍陸軍的基辭騎士、府兵,但是狐的基礎卻是海商。旅順狐軍酗面,清一色都是海商子弟。而狐的水兵,也是清一色的雇傭軍,多半都是商船水手出身。
甚至狐艦隊本身,也要兼營海運賺錢貼補軍費——“真理”級戰列艦其實就是一種軍民兩用的武裝商船。
這一級戰列艦采取了一層火炮甲板和三層貨艙甲板的配置,可以裝載大量的貨物。
另外,由于“真理”級塞了槳手,只用三桅棉布硬帆,所以極大的節省了人力。使得真理級只需要少量的水手就能操作。而以火炮為主要武器,同樣可以節式斗人員。
所以真理級的續航能力也很強,非常適合跑遠程。
而且,真理級的火力也不是鬧著玩的有火炮的海賊船根本不敢招惹它們。因此,真理級還可以客串“護航艦”,跟隨大隊商船活動。不僅可以自己運貨賺錢,還可以向商船收點保護費。
而這種安排,又進一步加強了海商和狐之間的密切聯系。使得幽州狐漸漸淪為了“資產階級軍隊”⊥在武好古召集天下大儒共商國是的時候,米友仁就帶著六艘“真理級”和紀憶一塊兒去安南國搶租界、收保護糧了——要是沒有這幫資產階級打手,武好古的共和國就得挨餓了!
可即便有了十六艘“真理級”年初又多了四艘)撐腰的天津資產階級元老,還是有那么點心虛。
中國自古以來重農輕商的傳統思維,也不是短時期內可以扭轉的。
“我說,飲水還得思源呢4政開出來的局面說到底,還不是在界河商市的基礎上建立的現在要立國了,總不能把咱們一腳踢開吧?”
話雖這么說,但是在場的資本家們都心虛得很,總覺得自己就該被一腳踢!
“拉倒吧?農工商的排名不是沒道理的天下到底是種田人多!
現在天津市才多少戶口?還不級三萬。其中公民戶才區區萬數,還包括了落籍天津市的海陸軍官和云臺學士。騎士戶、府兵戶有多少?遼東這一仗打下來,府兵戶和騎士戶怎么都得增加到十萬吧?”
遼東這邊有幾千萬畝土地可以分,都會分出去的。但是并不等于分到土地的就是公民戶——公民現在是個“民爵”了,得用軍功或納稅來換取。
所以軍功不夠的士兵,雖然也能得到土地,但是不會附贈公民權。而沒有公民權的府兵戶和騎兵戶沒有公民權不能稱騎士),就得為他們的土地繳納地租。當然他們也沒有奄權,子弟也沒有免費獲得教育的機會。
根據執政府兵房和總軍機司的統計,在遼東戰士中取得公民權的府兵戶和騎兵卉共只有幾萬人,加上原來幽州擁有公民權的府兵戶、騎士戶幽州的這些府兵、騎士屬于共和元從,所以都有公民權),總數也就在十萬左右。
“光是這些府兵戶、騎士戶也罷了。咱們還可以拉狐戶來平衡。狐也有兩萬余人,凡是共和元從的也該授予公民權,這樣就不至于太虧了。可是天下有多少士子書生?
共和也罷,稱帝也好,想要一統天下,是不能沒有士大夫支持的[們吶,能豹老院一成的份額,就笑醒了。千萬別竹籃打水一癡!”
商人元老們一個個愁眉苦臉議論著,周圍的功臣元老們臉色也不好看。他們大多是高級騎士家族的代表。
所謂“高級騎士家族”,其實就是一些沒有都管州郡,也沒有豪商背景,但是族長或者族中有人在共和軍中出任高級將領的騎士家族。在軍中任職的族長和族中要人當然不能出任元老,不過被推舉出來當元老的,也都是代表這群高級騎士家族利益的人。
算起來,他們算得上是武好古的腹心了。所以都希望武好古可以稱帝,這樣他們也就不失封侯。有了封侯之位,富貴也就可以傳承下去了。
可武好古偏偏要天下為公是什么意思?不當皇上了?那么下面的人怎么封侯?怎么一代代把富貴傳下去?
想到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富貴,有可能傳承不下去,這些人也開始抱怨起來了。
“你們天津豪商算好的了,能被些元老的位子,不讓當官的欺負就夠了。你們誰家沒有幾百萬?還怕沒有富貴?咱們這些人才頭疼啊[看都是開國功臣了執政偏偏不肯正大位?咱們怎么辦?”
“可不是嘛!共和軍不比宋軍,各種油水一大堆,咱們這里真是清水衙門度嚴格,除了戰利品就沒得撈了。要是再沒個功臣,那不是白辛苦了嗎?”
“是啊4政怎么就不當皇上呢?”
“他當皇上多好啊{要當了皇上,咱家至少能有個侯”
“要不咱們來個勸進吧!”
不知道是哪位,腦子挺活絡的,居然想到了勸進!
“是啊!”一個元老一拍大腿,“咱們不是可以奄執政,制定那個法律嗎?那干脆就開個會,汛政當皇上!”
“皇上也可以奄嗎?”
“沒說不能啊[們又不選別人,就汛政當皇上,有什么不可以的?”
“也對咱們這兒多少人?都有誰支持,有誰反對?看看夠不夠數?”
“是啊,誰反對?有人反對嗎?”
“沒有,咱們都支持”
跑到遼陽府的元老們自說自話在奄皇上的時候,武好古暫時離開了遼陽府,去了旅順府,迎接泛舟而來的南方大儒。
現在已經是政和三年夏,也就是西歷的1113年了§理說和實證論已經傳播了十幾年離紀憶帶回西哲經典的時間,也過去了整整五年。
可別以為這個時代西學對儒學的沖擊比不上后世的滿清,滿清擁有完善的理學體系,一定程度上可以抵御西學的沖擊。
哪怕到了清末風雨飄搖的時代,也還有大儒可以喊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豪言雖然清末的這位大儒好像搞不清楚什么是體,什么是用!
但是北宋末年根本沒有一個變得頑固保守的理學可以用來抵御西哲。
此時的儒學正躥探索和尋找“工具”以及“世界觀”的時代。
以天理說為基礎的世界觀,加上實證論、理性論、分析論邏輯論)這些“格物窮理”、“格物致知”的哲學工具,對于一部分想為儒學尋找突破口,以對抗釋、道的大儒而言,根本就是至寶動吸收都來不及,談什么抵抗?
甚至連教主道君皇帝,也用這一套東西來改良道教,推出了邏輯上相當完美的道德宗。
順便提一下,北宋的儒學改良和理學的產生,究其原因,就是為了對抗佛教、道教的思想。
但是儒家始終沒有得到可以“格物窮理”和“格物致知”的哲學工具儒家不是沒有探索自然的想法,是沒有辦法)。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從佛教和道教中拳,因此才會出現“三教合一”的路線。
正是基于這樣主動尋求突破的歷史背景,這個時空的“西學東漸”發展的極為順利。
雖然絕大部分士大夫仍然反對天理說、理性論、實證論以及分析論。但是這些反對者只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壓根提不出任何道理。
所以在當下仍然可以稱為大儒,受到武好古邀請的,也只有理性派、實證派、天理教和理學四個學派的鴻儒了。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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