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交趾的大軍(其實也不大,大幾千號人而已)并沒有全部留在交趾受封,而是留了一半作為交趾王國的中級封臣,還有一半則被紀憶打發回了開封府。
紀憶之所以這么安排,主要是因為軍中有不少人不愿意留在交趾當大爺,想回北方繼續在軍中效力。還有些人實在不適應交趾濕熱的氣候,也只能北返。此外,紀憶也有一點自己人要安排。他在海路市舶制置使的位子上那么多年,心腹、人情,總有不少,該有地方安排了才好,也樂得放人北歸。
所以大約有1200人踏上了北返中原的慢慢長途。而和他們一起返回的,還有原來的交趾郡王李乾德和他的幾位后妃。
另外,李乾德的弟弟李崇德并沒有落在交趾相紀憶手中,而是投靠了大周國,在周屬安南府居住。成了周國安撫安南府的交趾人的一張大牌。
安南府就是紅河三角洲那一塊,現在被當成了大周在南方的根本之地經營。有2個營的海軍陸戰隊官兵集體轉封到了安南府,封出了1600個安南騎士莊園。每個莊園都是2000畝上等的水田,真是富裕的讓人眼紅。
除了冊封“安南騎士”之外,博士團也大舉進入了安南府。在安南府設置了十八所由土地維持的博士團書院,負責教化安南百姓,培養安南武士——只有通過博士團書院考核的交趾士紳,才有資格得到安南武士的身份,也能領受100畝土地,然后加入光榮的大周共和國海軍陸戰隊。
以后大周在南洋地區的殖民開拓,就要用安南府漢人打頭陣了!
且不說周國在安南府的經營,單說北返的1200新軍官兵。他們是乘坐槳帆船北上海州,然后再換乘綱船西進開封府的。在大宋政和五年的初夏,才萬里迢迢回到了天下首善所在的開封府。
這可真是了不得啊!滅國的大功,還把人家的國王給揪來了。而且,人人都發了大財。交趾李朝那么多年的積蓄,大多讓攻入升龍的宋軍給掠了。
交趾雖然不能和大宋比富,但好歹也是南天一國,積攢了那么多年,讓萬余人(包括水軍)的宋軍來瓜分,還不是個個大包小包的帶回開封府?
而且到了開封府,少不得又是獻俘,又是犒賞,又是授官的。
雖然趙佶壓根不想滅了交趾,但是下面的人辦事太生猛,也沒招了。只好給犒賞、賜宴、授官,有不少人還封了爵,好不熱鬧。
所有參加交趾之戰的武臣和老兵,至少都轉五六官兒!這下人人都有了官身!其中的幾個營官,更是直接跳到了橫班要官,還加了遙郡。
幾乎是一步登天,成了大宋的高級武官了。
至于楊可弼、張孝純,一個升到了正任節度使,授了一路安撫;一個升到了從四品的中大夫,加了待制的閣職,職官授了翰林學士都承旨——這可是儒臣之首,尊貴無比,還是通往宰執之路的捷徑。
最多干上一年,張孝純就該入樞密院擔任同知了……
這場交趾之戰,可真是打得人人眼熱!特別是一群還在苦苦熬著資歷的新軍低級軍官,還有那些還沒畢業的武學生們,簡直眼睛都紅了。個個都后悔沒跟著去打交趾!
交趾沒有輪上,北面的女真又不讓打,挺好的四方滅金策偏偏不采納,還倒著出去八十萬緡的歲幣。這事兒可真是忒氣人了!
那三個賣國求榮的國賊,簡直是死有余辜啊!
“龍圖,聽說開封府的那幫書生想要伏闕上書,把咱們好不容易談下來的盟約給攪黃了?”
“書生意氣而已,官家不會聽他們的。”
“是啊,河東這邊疲敝如此,怎么可能遂行四方滅金策?”
“也不是一定不能實行,還可以從朔方、昭義進兵……”
河東,太原府城外的一處接官停內,剛剛圓滿完成賣國使命的武好文和他的副使張邦昌,正在和太原府這邊的兩位疆臣,河東路安撫使宗澤還有河東路轉運使呂頤浩把酒言歡。
四人之中,有三人是國賊了!
除了主管河東防務的宗澤,其余三人都參與了和談,而且都是主和派。
因為宋朝的轉運使有時候會擁有移牒外交之權,所以河東轉運使呂頤浩一直在負責和金國的交涉,直到武好古、張邦昌使金。
而他的觀點也和武好古、張邦昌一樣。都認為不能和金國開戰。理由則是河東實在太疲敝了!
河東北部在宋遼戰爭期間,一度被遼軍占領,直到蕭干歸宋,才勉強收回。好幾年淪陷敵手,而且還不斷有昭義軍支持的義軍和遼軍拉鋸。
幾年下來,到處都是滿目瘡痍!昔日人煙稠密的好地方,現在都是大片荒蕪的場面。
而這些荒蕪的土地,又沒有辦法分配給騎士戶和府兵戶。因為這些土地要么被有權有勢的原主索回,要么就被駐河東的諸軍將領侵吞,要么就被昭義軍支持的豪強占據。想要重新分配,真是難如登天!
不過這還不是最讓河東路轉運使呂頤浩和轉運使宗澤頭疼的事兒。最讓他們倆頭疼的是蕭干的并代軍,折家的府麟軍……這兩路軍閥之間天天摩擦,同時又對朝廷充滿怨氣。
蕭干是舉太原歸宋的,本來想撈個河東節度使。結果大宋朝廷卻收回了太原府這塊在河東來說,絕對一等一的好地方。把蕭干一腳踢到忻州、代州這些地盤去了。
而府麟軍和蕭干打了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好不容易盼到勝利了,好嘛,敵人變成了同僚!而且人家還占著理應屬于府麟軍將士的土地——府麟軍中有不少代州、忻州等并代軍轄區的豪強。他們抗遼幾年,好不容易熬到了勝利,卻連自家的土地都收不回,能滿意嗎?
所以府麟、并代兩軍,這段時間一直在互相斗爭。而并代軍東面的昭義軍也跟著起哄,想要把蕭干從代州趕走。
哪怕在萌古人入寇的時候,并代軍和府麟軍、昭義軍之間的斗爭都沒有停止。
而河北路安撫使宗澤,同樣對蕭干充滿敵意——他和昭義軍的關系太密切了,當然看不慣蕭干了。
總之,整個河東中部、北部,不是蕭條荒蕪就是劍拔弩張,而且朝廷還同時得罪了蕭干、府州折家和一堆在宋遼戰爭中成長起來的豪強。
想要依靠河東來支持四方滅金策,根本就不切實際。
不過宗澤還是不支持向金國支付八十萬歲幣。
“大同府的情況如何?”宗澤問,“應該不比太原府好多少吧?”
“一片荒蕪!”武好文道,“如果沒有咱們的八十萬,金人到今年冬天就該斷糧了……在這之前,他們是一定會鋌而走險的!”
“他們鋌而走險,也是咱們的機會啊!”宗澤道,“只要金人今年秋天掠不到什么,他們在大同府就很難站住腳跟了。明年春天正好遂行四方滅金之策,不求全勝,但求讓金人無法安居耕種。至明秋,大同府境內少不得一場大饑。到時候,還怕大同回不到朝廷手中嗎?”
宗澤用兵,完全是昭義軍的風格,不求速勝,只求持久,用持久戰拖垮對手就行了。
“金兵不是遼兵,未必不能攻堅。”武好文只是搖頭,“而且這么個打法,沒有幾千萬的軍費怎么夠用?現在不過80萬一年的歲幣,花幾千萬出去,不值得。”
呂頤浩也說:“金人未必糧盡……汝霖兄莫忘了還有一個武崇道!他會眼睜睜看著金人被朝廷降伏?唇亡齒寒啊!”
武好文只是搖頭,“不必論了,反正官家也不欲戰。花個80萬買個天下太平有什么不好的?
等咱們回京向官家復名,北方總能有個十年太平。也能讓河北、河東恢復一下元氣了。”
“說得也是……”宗澤摸著胡子,“這些年河北、河東的確是苦了。”
“這次的國賊,就是武好文、張邦昌、呂頤浩三人!
武好文是正使,張邦昌是副使,呂頤浩則是河東轉運使,在武好文、張邦昌入金前就是他負責和金人談判的,而且他也一直主和,反對四方滅金策……”
青城學宮,論道殿中,太學領袖張浚,正將剛剛得到的消息告訴一幫太學、武學、青城學宮和嵩陽書院的學生領袖。
“消息可靠嗎?”馬上有學生提問。
“千真萬確,咱們在武好文身邊安排了眼線。”張浚道,“河東安撫使宗汝霖是主戰的,但是無奈朝廷不支持,轉運司衙門也不支持,無可奈何啊!”
“既然知道了奸臣,那咱們就發起上書吧!”
“對!上書!伏闕上書,彈劾國賊,反對議和!”
“彈劾國賊,請誅國賊……”
底下人沸沸揚揚吵嚷起來了,個個都義憤填膺。張浚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眼前這些人基本上可以發動四學中的一半士子了。好幾千人伏闕上書,一定可以讓天子回心轉意。
自己也一定能名揚開封府,三年后的大比,說不定能點個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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