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河陰,孟津渡。
炮聲隆隆,將孟津渡南岸的宋軍陣地轟得煙塵斗亂。數十門4斤和6斤大炮就在岸邊放列,炮手們都脫光了膀子,操弄著大炮,將一發發的炮彈裝填進炮膛,再發射出去。
共和軍的官兵,以排為單位,紛紛登上綱船渡船,向黃河對岸的孟津渡口沖去。
渡船沖上灘頭后,揮舞著斧槍的壯士嗷嗷叫著跳下船頭,沖向一處處宋軍防守的殘垣斷壁。
守在孟津渡的是從牟駝崗調來的新軍,還是有一定戰斗力的。不過就是實在有點“新”,士兵們在軍官的組織下列陣而戰還能湊合。可是不斷從黃河對岸打來的炮彈讓他們無法列陣。只好依托渡口的房屋殘垣死守。
不過部隊散開后的廝殺,往往就在考驗官兵的武藝了。能夠使用斧槍的“二代軍事公民”中的佼佼者,無論在武藝還是在士氣上,都要超過他們的對手。
而且……武義勇麾下的人馬還多!
他的兩個師有兩萬六七千人,而被開封府的朝廷打發出來守河陰的曹勛麾下,只有不到5000人馬。
哪怕曹正將拼了命,把中軍擺在了孟津渡前沿,還不時率領親兵上去和敵人肉搏,但還是無法抵擋越來越多的,渡過黃河的共和軍戰士。
共和軍戰士每奪下一處宋軍死守的要沖之地,就會升起一面萬符旗。看到萬符旗升起,黃河北岸等待渡河的官兵,以及從懷州、衛州征集來的民伕,就會發出巨大的歡呼聲音!
在河北岸的渡口碼頭附近,來來往往的都是裝滿物資的車馬。懷州和衛州來的民伕一隊隊的糧食輜重輸送上來。又將從河南撤下來的傷員撤下去照顧。騎兵馬隊四下奔馳,傳遞命令,警戒戰場。
新組建的共和軍的河南軍團(督軍武義勇)對孟津渡南岸的攻擊,正如火如荼!
在二月下旬,開封府發生變亂的時候,武義勇一直在準備渡河戰役。
岳和當時蒙騙了趙佶,在二月政變發生的當天,武義勇的部隊雖然到了孟津渡北岸,但是并沒有船只隨行。
而且他的兩個師經過連續的行軍作戰,已經變得相當疲憊,急需休整。
所以武義勇根本沒有辦法馬上發起渡河作戰,如果沒有二月政變,他可能要在黃河邊上準備到四月份以后。
可是當開封發生變亂,趙佶黯然退位,趙桓被牟駝崗新軍擁戴上臺的消息傳來后。
黃河北岸的人心再一次發生大動搖。不僅在被共和軍占領的懷州地面上有更多的士紳投靠,連尚未被全部占領的衛州,也望風歸順。
得到了懷、衛二州士紳官員的支持,武義勇自然很快得到了足夠的船只。
渡河戰役也就可以提前發動了!
而在黃河對岸,變亂中的大宋朝廷也沒有多少力量可以布防,只是把牟駝崗諸部中比較靠不住的曹勛派去當知鄭州事,負責防守黃河。
可是曹勛的兵力有限,又算不上精銳,實在抵擋不住共和軍的優勢兵力不停攻打。
眼看陣地一塊塊丟失,曹勛也知道守不住了!沒有辦法,只得一邊收拾殘軍退往滎陽要地挖壕堅守,一邊差人去向開封府的大宋官家告急——您的妹夫武義勇帶兵過河來了!
您趕緊拿個主意吧!
“恭喜督軍,宋賊逃跑了!”
在黃河北岸孟津渡口,正在向武義勇道喜的是個穿著緋色官服的宋朝文官,名叫鄭億年。是前任知樞密院事鄭居中的兒子,政和七年的進士,不久之前還是宋朝的權知衛州事。
在李孝忠的大軍途徑衛州時棄城而逃,躲到了黃河北岸的新鄉(也屬于衛州),在得知開封之變后,立即投降了武義勇——他和武義勇算是親戚,那個鄭居中認了鄭皇后做妹子,而武義勇的老婆趙玉盤是鄭皇后的女兒,也就是鄭億年的表妹。所以武義勇算是鄭億年的表妹夫……
既然是表妹夫,當然是自己人了。所以鄭億年跟著武義勇鞍前馬后,非常賣力。武義勇可以那么快就籌集到足夠的船只,他可功不可沒。
“唔。”武義勇點了點頭,笑道,“長卿,你是汴梁子,該知何處的汴梁的死穴要沖,且說來聽聽。”
“回中將的話,”鄭億年滿臉堆笑,“開封府的命門有兩處,一是黃河;二是陳留。
黃河者,懸河也!只要掘開黃河堤壩,就能放水淹城。中將軍中有火藥,炸壩應該不難吧?”
武義勇瞅了鄭億年,不置可否,“還是說說陳留吧。”
開封府有一百多萬人口,放大水都淹了……武義勇還沒那么兇殘,而且他擺明了是勝利者,何苦干這種自招罵名的事情。
“陳留扼守汴河水道,這是東南六路米糧入開封府的咽喉要沖。”鄭億年道,“中將只要揮師繞過開封,進占陳留,再派出騎兵劫持綱船,奪取米糧,就能在陳留長駐久留。甚至可以用搶到的東南財帛招誘京東、京西各路好漢,擴大聲勢,嚇跑宋主趙桓。”
“還是這個辦法好!”武義勇點點頭。
“另外,”鄭億年又道,“趙桓此人膽氣不旺,與其父無二,若聞天兵過河,一定膽戰心驚,多半會遣使議和。”
“議和?”武義勇一愣,他壓根沒請示過上面應該怎么和宋朝議和。
鄭億年笑著:“我大周天朝自然要滅宋一統天下的,但是也不妨先哄騙一下趙桓,開出個讓趙桓心癢的條件……這樣中將的兵馬就容易在陳留站住腳跟了。”
“也是個辦法!”武義勇想了想,“那什么是讓趙桓心癢的條件?”
“這個……下官也不知道,”鄭億年笑著,“不過下官可以去替中將探聽一二。”
“好!”武義勇笑道,“長卿,你好好干,等本督取了開封府,一定保舉你做知開封府事!”
“謝過中將。”鄭億年滿臉堆笑,向著武義勇就是一禮揖拜。
武義勇大軍渡過黃河,并且向開封府快速推進的噩耗,在三月初三這天就傳到趙桓耳中了。
這回趙桓不在公開討論這事兒,而是把耿南仲和何栗叫到了崇政殿私下商量對策了。
“陛下,不能打啊!”耿南仲只是搖頭,“還是得講和……哪怕割了河北、河東,只要能轉寰幾年,讓咱們行了復古之法,就不怕打不回來。”
“不可,萬萬不可!”何栗搖頭道,“天下強兵,無非燕趙秦晉。割讓了河北、河東,燕趙晉三地皆為周有!大宋獨有一個秦地,如何以一敵三?”
“可是現在河東大部、河北大部已經為敵所有了。”耿南仲道,“全取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若不議和,開封府都沒有了!”
“陛下,”何栗道,“議和可以,但是割地不行……至少不能真的割!否則開封府的人心軍心,又得動蕩一回啊!”
聽見開封府的人心、軍心,趙桓就心驚肉跳。
“若東賊攻城,可守得住?”趙桓又問。
何栗點點頭,耿南仲卻搖搖頭。
何栗道:“開封府有百姓上百萬,其中丁壯不下20萬,另外朝廷還可以招四方勤王之兵。”
耿南仲問:“糧食有嗎?器械有嗎?空有20萬壯丁,沒有糧餉器械有何用處?
至于天下勤王之兵……如今攻打開封的一非蠻夷;二非流寇。與天下人何干?”
隋唐五代時漢族割據政權互相兼并的例子太多了,也沒見幾回能號召到天下秦王之師的。
從這一點來說,大宋現在的處境還不如歷史上挨金國胖揍的時候呢!
那時至少有不少民間的義軍助戰。而如今,只看見各處喜迎王師……義軍?宋朝有啥好的?周國又有啥不好的?
姓武姓趙,共和帝業,和老百姓有啥關系?
現在可不是天下興亡,而是國家興亡。
對天下的匹夫來說,周興宋亡其實挺好的。別的不說,因為周國搞土地兵役制,而且執政府的管理能力更強,所以周國私田的負擔比宋國輕多了。沒有夏錢,只有秋稅,稅率也在可承受的范圍內。
“遷都呢?”趙桓問起了最關心的事兒,“什么時候可以走?開封府可守不住太久!”
“陛下,”何栗道,“都肯定要遷,可現在不行啊!”
耿南仲也認可了何栗的觀點,“現在如果西遷,東海王沒準就在東南登基了!而且太上皇也有可能復辟,到時候大宋就一分為三了。”
“那什么時候可以遷?”
何栗道:“必須先收天下之心,然后才能遷都。”
“怎么收人心?”
“陛下得實行《抗敵十策》中的部分主張!”何栗道,“還要得到西軍將門的支持!陛下要在關隴行均田府兵,沒有他們的支持可不行。”
“他們會支持朕嗎?”趙桓有些憂郁。
“會!”何栗咬咬牙,“陛下以關隴為本,他們就是隋唐的勛貴,如何不追隨陛下?至于土地……陛下可以調徐州的金銀銅錢補償他們。”
趙桓問:“徐州有許多金銀銅錢?”
何栗道:“有!就是大宋銀行中的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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