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
散朝之前,大殿上再次陷入了僵局。
由侍御史申正牽頭,十余命舉足輕重的官員站出來,展開了對京中諸多權貴的彈劾,明面上是彈劾權貴的目無王法,暗中卻將矛頭直指康王。
最先站出來的侍御史也怔在原地,絲毫沒有預料到會是現在的情形。
他回頭看了看,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望向不遠處的禮部尚書唐淮,目中異色閃動。
沒有人再站出來彈劾的時候,百官也已經大致捋清了此事的因果。
這些彈劾,其實大致可以歸類為三件事情。
第一件,便是京中的某些權貴,在康王得勢之后,的確太過囂張,目無法紀,魚肉百姓,犯下眾怒,引得御史和朝臣爭相彈劾。
第二件,則是刑部侍郎許程,對這些人的包庇,使得百姓無處申冤,無處訴苦。
最后一件,是因為某些彈劾的折子,遞到尚書省之后,便石沉大海,杳無音信,這件事的矛頭指向了尚書省某些官員。
這三件事聯系起來,便是不得了的大事,連刑部和尚書省都被滲透,這不僅是魚肉百姓,更是為禍朝堂。
陳皇坐在上方,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望向刑部侍郎許程,問道:“可有此事?”
許程的面色有些發白,自然不可能在此時承認,強自鎮定道:“臣絕沒有袒護包庇,請陛下明鑒!”
陳皇想了想,說道:“既然有這么多人彈劾,刑部侍郎暫且停職,刑部尚書宋義,自查刑部,御史臺為輔,若是有人目無法紀,魚肉百姓,或行袒護包庇之事,絕不姑息!”
“遵旨!”
刑部尚書和御史大夫同聲說道。
早朝散去,百官從殿內走出,神色各異。
誰也沒有預料到,今日早朝之上,會有這么大的震動。
端王頹靡之后,康王在朝堂上可謂是風生水起,而剛才那一幕,無疑是給了他當頭一棒。
靖邊侯延平侯等人,哪一位不是他的附庸,這一次,眾人彈劾之事若是落實,哪怕不涉及到康王,對他也是一次極為沉重的打擊。
毫無疑問,這又是一次端王與康王的間接較量,只不過,向來處于劣勢的端王,此次終于走了一步好棋。
此次如若彈劾成功,康王所遭受的損失,無法估量,朝堂之上,或許又要回到兩王勢力均衡的局面。
御史臺。
御史中丞看著侍御史申正,面露震驚,問道:“申大人,如此大事,你為何不和我等商議?”
方才在朝堂之上,由侍御史牽頭,眾人對康王一系群起而攻之,申正起的作用不可謂不大,不知情者,或許會認為此事是御史臺對康王的打擊。
御史大夫走進來,說道:“怕是在背后促成此事的那些人,也沒有和申大人商議。”
申正對御史大夫躬了躬身,說道:“老夫愚鈍,給御史臺添麻煩了。”
“也不算麻煩。”御史大夫擺了擺手,說道:“若是御史臺沒有人站出來,怕是過幾日一個失察之罪是少不了的,陛下也會對御史臺失望,你不站出來,也得有其他人站出來。”
御史中丞上前一步,說道:“可是如此一來,我們豈不是將康王得罪狠了?”
“監察百官權貴,奏別人不敢奏之事,本就是御史臺的職責,又何來得罪之說?”御史大夫表情淡然,說道:“得罪了康王不可怕,若是陛下覺得御史臺與朝中尋常官員已無區別,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他看向御史中丞,說道:“不要急著站隊,要知道,我們頭頂不是端王,也不是康王,而是陛下……”
康王府。
“御史臺,御史臺想干什么!”剛剛回府的康王一臉暴怒,無論是謀士還是下人都不敢靠近。
有一人匆匆的從外面走進來,說道:“殿下,靖邊侯和延平侯在后門等著,求見殿下……”
“不見!”康王猛地揮了揮手,說道:“他們自己惹下的禍事,自己收拾,若是因為他們誤了本王,本王饒不了他們!”
一名謀士硬著頭皮走上前,說道:“殿下,不能不見,靖邊侯和延平侯他們,怎么說都是忠于殿下的,殿下若是此時對他們不管不顧,怕是會失了人心,況且,若是他們出事,我們也會損失不小的助力……”
康王猛地轉身:“你的意思是讓本王插手?”
那人點頭道:“以殿下如今的地位,只需稍稍走動走動,雖然不能將此事消弭與無形,但卻能降低影響……”
“萬萬不可!”他一句話還沒說完,便有一名中年人站了出來。
中年人看著康王,肅然說道:“殿下,此事絕不是偶然,必定是有人在背后謀劃,依我看,他們一定還有后招,若是殿下親自出手,便會泥潭深陷,再也無法全身而退了。”
“徐先生說得對。”康王仔細思忖,點了點頭,說道:“本王好不容易才爬上今天的位置,絕不能以身犯險……,來人,告訴靖邊侯和延平侯他們,他們自己惹下的事情,自己解決!”
進有風險,退失人心,想不到他竟然會陷入進退兩難之地,康王的臉上露出怨恨之色,咬牙道:“唐家,一定是唐家!”
唐家。
唐琦長舒了口氣,喃喃道:“局已經設好,就看康王是退還是進了,我倒希望他會進,可依照康王的性子,一定會選擇保全自己……”
唐淮端起茶杯又放下,說道:“他是退是進,陛下心中都有數,我擔心的是,我們給康王設局,又何嘗不是鉆進了別人的局,那設局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唐寧在調配一種藥,據老乞丐說,人服食了這種藥之后,會進入一種假死狀態,他最近學了不少稀奇古怪的配方,有機會可以找蕭玨探討探討。
“今天在朝堂上,延平侯他們和刑部侍郎都被彈劾了,父皇下令刑部和御史臺嚴查……”趙蔓從外面走進來,問道:“這件事情和你有關系吧?”
唐寧回頭看著她,說道:“算是有那么一點小小的關系……。”
“你雖然聰明,但是朝堂之上,到處都是陰謀詭計,只要算錯一次,就有可能滿盤皆輸……”趙蔓看著他,說道:“以后還是要小心,不要什么事情都想著攬到自己身上。”
“我知道了,謝謝公主提醒。”唐寧對她善意的叮囑表示感謝,再看向她時,表情微微一怔,問道:“公主的手怎么了?”
她的左手食指上裹了一圈白紗,手上明顯有淺淺的傷痕,她不用做飯,不會刺繡,也不干什么粗活,手上有傷口便顯得很奇怪。
“沒什么,不小心傷到了。”趙蔓將手縮回衣袖,說道:“我回去了。”
唐寧看著她走出院子,搖了搖頭,回頭繼續配藥。
刑部。
刑部尚書看著桌案上堆積的卷宗,揉了揉眉心,面露無奈。
許程扣押的案子就堆積在這里,但要一件件查起來,卻并不容易,因為涉及到的權貴太多,怕是其中也會遇到想象不到的阻力。
哪怕他是刑部尚書,也覺得這是一個燙手山芋。
他翻開一份卷宗,有小吏敲門進來,說道:“大人,唐主事回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