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州是陳國最北邊的州府,出了封州,再往前兩日路程,就能進入楚國。
一行人三月初三從京師出發,抵達封州的時候,已是四月二十。
封州雖地處邊境,但卻是與楚國接壤,陳楚兩國這些年都互為友邦,近兩年的聯系又更加緊密,因此封州向來都沒有重兵把守,朝廷將邊境的主要兵力,都安排在了與草原接壤的那幾個州府。
遠遠的望著封州城墻,一種破敗的感覺便撲面而來。
陳國的富庶之地在江南,越往北的州府便越是窮困,在封州這種地方為官的官員,要么是科舉的成績不佳,被隨便分配到破落之地,要么是身上有些某些污點的犯官,又不到革職查辦的程度,便讓他們在這種地方蹉跎養老。
陸騰騎著馬走上前,說道:“唐大人,封州到了。”
他臉上的表情比以往要嚴肅的多,出了封州,就遠離了陳國,再也得不到官府的援助,此行的后半程,才是最為艱難的時候。
何瑞走上前,和唐寧保持著五步的距離,說道:“唐大人,進城吧。”
自從端王在使團中安排的人手頻頻出事之后,何瑞就不敢和他靠的太近了。
唐寧騎在馬上,目光望著前方,揮了揮手,說道:“進城!”
封州的地方官員早就收到了消息,平陽公主的送親隊伍即將抵達封州,早早的就打開了城門,地方官員排成兩列,站在城門口迎接。
送親隊伍走到城門口的時候,封州刺史便率領封州大小官員走上前,躬身道:“封州刺史董存義,攜封州官員恭迎平陽公主大駕,使者大人一路辛苦!”
唐寧騎在馬上,望著下方的封州刺史,笑道:“董大人,好久不見啊。”
他對于這位封州刺史,可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兩年之前,對方還是靈州刺史,同時也是岳父大人頂頭上司的時候,鐘家在他手上,可是吃了不小的虧。
后來因為李天瀾遇刺一事,靈州官員集體受罰,被打包貶謫到了封州,說起來,他從一個前途無限的上州刺史,淪落到今天的地步,和唐寧也有著脫不開的干系。
但轉念想想,如果不是他逼迫小意與他的兒子成親,也就沒有后來拋繡球招親的事情,如果唐夭夭沒有砸下來那顆繡球,唐寧已經餓死街頭了。
他在董刺史手上其實沒有吃什么虧,和他也談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時隔兩年再見的時候,只是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觸。
耳邊的聲音有些陌生,但又好像在哪里聽過,董存義以為是早年的同僚,抬起頭看了看,只見使團最前方的駿馬之上,一位年輕人正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這位大人……”馬上之人看年紀,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同僚,董存義一時間沒有想起來到底在哪里見過,剛剛開口,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光亮,大驚道:“是你!”
作為曾經的靈州刺史,他對于靈州數十年不遇的天才解元還是印象深刻的,更何況他和此人以及鐘家還有些扯不清的恩怨。
自從楚國使臣在靈州遇刺,他被調往封州之后,就再也沒有過唐寧的消息,沒想到不過兩年的功夫,再見的時候,對方居然已經是送親使了,從他在隊伍中的位置來看,地位必定不低。
董存義心中酸澀難言,又有些忐忑,張著嘴不知道說些什么的時候,唐寧道:“奔波一路,公主有些累了,先進城吧。”
董存義立刻點頭道:“驛館已經準備完畢,使者請入城……”
封州城門雖然破落,但驛館卻收拾的很干凈,小小的驛館房屋不多,為了保證安靜,也只有公主和幾位使臣入住,隨行的其他人就近安排在周圍的客棧。
一行人進了驛館之后,陸騰便安排禁衛將驛館里里外外團團圍住,每天十二個時辰,八百人分為四組,每組兩百人,輪流值守巡邏。
唐寧走進趙蔓的小院之前,陸騰攔住他,說道:“唐大人,出了封州,一路上可能就不太平了,我想在封州修整幾日,先派人去前方探探路,再行商議路線。”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聽陸統領的吧。”
陸騰雖然不知變通,但固執也有固執的好處,最起碼他對于此行的安全是格外上心的,這是他的專業領域,不是有明顯的不妥,唐寧不會插手。
唐寧走進趙蔓的房間,她正坐在床頭,哼著歡快的小曲兒,一點也沒有要離開故國的傷感。
看到唐寧進來,她立刻站起身,說道:“聽說封州城的夜市很熱鬧,我們晚上出去看看吧。”
封州既不是政治中心,又不是軍事重鎮,沒有宵禁政策,只要不是閑的沒事干子時還在街上晃悠,巡城的衛士根本不會搭理。
一路上對于她的要求,只要不過分,唐寧都是能答應就答應,他點了點頭,說道:“等晚上就出去。”
趙蔓乖乖的坐在鏡子前,說道:“那你快幫我打扮吧,我喜歡你幫我打扮。”
封州地處北邊,四月中旬,晚上戊時天便黑了。
陸騰在公主的院門之外搭了個帳篷,親自鎮守,見到唐寧和一名宮女從公主的院子出來,目光停留片刻,又很快移開視線。
只要不是和公主,他愿意和誰一起就和誰一起。
只不過,這位唐大人家中已有兩位美嬌妻,還和京師第一美人不清不楚,除此之外,還有唐水和那個暴力女,出使楚國,居然還能和公主的侍女眉來眼去的真是讓人羨慕。
他看著暗下來的天色,走出帳篷,說道:“再加幾個火把……”
封州城內的夜市出乎想象的熱鬧,單論夜生活,甚至比京師還要豐富。
街邊各種叫賣的小玩意便不說了,各大勾欄瓦市都是燈火通明,街邊的店鋪中人影綽綽,沒有宵禁的夜市,甚至要比白天的街道還要熱鬧。
這讓唐寧對于封州最初的印象發生了些許改變,這里或許破了點兒,但應該不會窮,天高皇帝遠,如果沒有什么出將入相的抱負,在這里做一個閑散刺史,其實也還不錯。
趙蔓覺得她一路上吃了睡睡了吃,等到楚國會胖很多,所以晚上倒是沒有吃什么,就跟在唐寧身邊瞎逛,只要不是待在驛館里,就算是在外面瞎逛她也很開心。
趙蔓走在他的身旁,背著手一跳一跳的,偏過頭看著他,問道:“我們要怎么從楚國回來呢?”
還沒有到楚國,事情也未曾明朗,最終采取的措施也不一樣。
若是這其中楚國太子出了什么事情,比如吃飯噎死喝水嗆死出門被隕石砸死或是被人暗殺,那這婚事自然就作廢了,他們怎么去的就怎么回來。
如果這幾件事情一件都沒有發生,就得偷偷摸摸的回來,后續的事情還會更加麻煩一些。
“唐寧看著她,問道:“如果從楚國回來以后,你就不能再見外人,包括你的父皇,你愿意嗎?”
趙蔓抬頭看著他,問道:“可以見你嗎?”
唐寧點了點頭。
趙蔓無所謂的說道:“我愿意。”
她話音剛落,前方的人群忽然一陣涌動,唐寧護著趙蔓,退后幾步,聽到前方傳來一道破風聲音,隨后就是男子暴怒的吼聲。
“哪里來的蠻子,竟然敢打我!”
雖然光線不亮,但唐寧還是看到了那站在街上,拎著一條小紅皮鞭的草原女子。
想不到她居然也來到了封州,看起來似乎又惹上了什么麻煩。
“把這個蠻子……”站在街上的青年捂著臉,張口說了一句,臉上的表情忽然愣住,看著站在人群中的一人,脫口道:“唐寧!”
唐寧牽著趙蔓從人群中走出來,看著那青年,想了想,問道:“你是……,董明俊?”
那青年終于回過神,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玩味起來,說道:“還真是巧啊,沒想到再這里還能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