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早朝之上,陳皇命滿殿朝臣跪了半個時辰,后又單獨召見了包括幾部尚書在內的數名重臣。
他在御書房安排諸事的時候,一道身影哼哧哼哧的從宮外跑進來,一路跑進了淑秀宮。
淑秀宮是淑妃的住所,宮中,淑妃看著滿頭大汗,喘著粗氣的趙圓,詫異道:“圓兒今天不是去找王家妹妹了嗎,怎么跑回來了?”
趙圓抬頭看著淑妃,大聲說道:“母妃,我要當皇帝!”
淑妃聞言,先是一怔,隨后便面色大變,擰著他的耳朵,怒道:“是誰教你說這些的?”
趙圓道:“沒有人教我,是我自己想當皇帝。”
淑妃捂住他的嘴,黑著臉道:“不,你不想。”
趙圓被她捂著嘴,還在嗚嗚嗚的說著什么。
淑妃看向一旁,說道:“杜鵑,去將殿門關上。”
“是,娘娘。”名為杜鵑的宮女應了一聲,將方才在殿內的宮女也叫了出去。
關上殿門之后,她看著那兩名宮女,臉色冷了下來,說道:“今天的事情,你們誰要是敢說出去,定不輕饒!”
兩名宮女慌亂道:“奴婢不敢!”
主子們的事情,她們這些下人自然不敢多嘴,這些年來,因為口風不嚴被沉塘或者填井的人,數不勝數。他們身份卑微,即便是真的被沉塘填井,也沒有人會為他們做主。
淑秀宮內,淑妃看著趙圓,問道:“你為什么想當皇帝?”
趙圓道:“因為我要娶王家妹妹,娶張家姐姐,還要娶白家妹妹,只有當皇帝才能把她們三個一起娶回宮。”
當皇帝只是為了娶三個妃子,淑妃對她生了這么一個東西心生無奈,追問道:“你為什么覺得,只有當皇帝才能把她們三個一起娶回來?”
“端王王兄,康王王兄,懷王王兄,還有福王王叔,他們都只有一位王妃,父皇卻有……”趙圓想了想,又伸出手指頭數了數,數了一會兒也沒有數清,抬頭說道:“有好多好多妃子……”
端王康王只有一位側妃,是他們要在所有人面前維持不被女色所娛的形象,福王只有一位王妃是因為他懼內,懷王只有一位王妃是因為他的岳父是右羽林衛大將軍,他不敢納側妃,和當不當皇帝沒有什么關系。
淑妃看著趙圓,說道:“就算你不當皇帝,也能娶三個王妃。”
趙圓一臉的不信:“真的?”
淑妃點頭道:“真的。”
趙圓繼續問道:“不當皇帝也能娶王家妹妹,張家姐姐,白家妹妹?”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王相的孫女不會給人做妾,哪怕是側妃也不行,張大學士詩書傳家,書香門第,怎么會委屈張家唯一的嫡女做一側妃,東門衛白家可就這么一個女兒,白家的女兒做皇妃還行,自家孩子還沒有讓人家白家姑娘委身的資格。
淑妃看著趙圓,心道這小子讀書不行,眼光卻是一等一的毒,看上的這幾個小姑娘,沒有一個是等閑之輩。
不過,她還是看著趙圓,點頭道:“當然可以。”
“那我不想當了。”趙圓毫不猶豫的轉過身,拔腿就向外面跑。
淑妃及時的拉住他,蹲下身子,看著他,鄭重的說道:“像剛才那樣的話,你不可以再對任何人說,包括你的父皇。”
“我知道了。”趙圓使勁點了點頭,說道:“我都不想當皇帝了,當然不會和別人說了……”
看著他跑出去,淑妃長舒了口氣。
奪嫡之路何其兇險,動輒便會有性命之憂,他小小年紀,怎么可能斗得過幾位皇兄?
陳皇從外面走進來,回頭看了看,說道:“圓兒今天沒有出去玩?”
“剛剛回來。”淑妃搖了搖頭,無奈道:“這孩子,越來越貪玩了。”
“他喜歡玩便讓他玩吧。”陳皇無所謂的說道:“朕也不想讓他有什么治國安邦之才,以后當一個閑散王爺,也沒什么不好的。”
淑妃笑了笑,轉移話題道:“臣妾剛才聽說,金殿上出事了,陛下生了很大的氣……”
“朕一點都不氣。”陳皇笑了笑,說道:“朕今天痛快的很,自從登基以來,朕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痛快過,可惜,淑妃沒有看到那些人被朕指著鼻子罵的場面……,不過痛快歸痛快,就是那小子寫的東西太難記,朕差點就忘詞了……”
淑妃詫異道:“哪個小子?”
“自然是唐寧了。”陳皇道:“他寫的那些話,句句都寫到了朕的心里,我大陳的心腹之患,從來就不是草原和西域,就在這朝堂之上,他們當著朝廷的官,卻只顧著自己的利益,長此以往,國家不被外物拖垮,就先亡在了他們手里!”
淑妃牽著他的手,說道:“陛下莫生氣,臣妾剛剛熬了羹湯,陛下趁熱嘗嘗……”
陳皇喝了羹湯,淑妃忽然想到一事,說道:“陛下,方府老夫人的壽辰快到了,臣妾想出宮回家看看。”
“應該的。”陳皇點了點頭,說道:“朕讓內府幫你準備一份厚禮。”
淑妃笑道:“謝陛下……”
陳皇看著她,神秘道:“除此之外,朕也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你。”
淑妃看著他,疑惑道:“什么大禮?”
陳皇笑了笑,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京師近些日子不太平靜,鄂州一事鬧得沸沸揚揚,連馮相都牽扯進來,連普通百姓都知道,近日必有大事發生。
可誰也沒有想到,這件大事,竟然大到了這種程度。
十余名江南官員被削官罷職,永不錄用,馮相名為辭官告老,但近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也是因為江南一事,被陛下罷免。
鄂州之事,放在朝堂上,其實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就是這一件小事,卻牽扯出了這么多驚天動地的大事。
馮相一系近乎被連根拔起,江南一派損失慘重,吏部周尚書暫時接任右相之位,如此一來,吏部尚書之位又會空出,不知最終會花落誰家。
甚至連朝中的格局,都因為這小小的吏部代侍郎僭越事件,發生了改變。
當然,江南一個鄂州,便能追繳上來五百萬兩銀子,也令京師百姓驚掉了一地下巴。
江南一州,抵得上國庫半年,江南兩道富的流油,幾名官員便能湊出紋銀百萬,國庫卻連幾十萬賑災銀兩都要斟酌再三,江南如此富有,以馮相為首的江南官員還要朝廷對江南減稅,別說陛下不能忍,就連京中百姓知道了也忍不了……
尚書省。
馮相站在尚書衙前,原本花白的頭發已經變得斑白,身體也徹底的佝僂了下去。
王相走到他的身旁,嘆息道:“何至于此?”
馮相聲音嘶啞道:“老夫為國操勞一生,老夫也想問陛下……,何至于此?”
“馮相這句話,老夫替陛下回答吧。”王相看著他,說道:“草原上完顏部所向睥睨,西域中小宛國蠢蠢欲動,高原上西番也在走向統一,這種時候,江南是萬萬不能亂掉的……”
王相輕嘆一聲,說道:“馮相是一個直臣,做直臣,萬萬不能有私心,以前陛下可以容許你的私心,可現在,局勢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