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未至,唐寧的年假還沒有休完,便又因事被召喚到了吏部。
這次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情,他作為吏部侍郎,不能缺席。
陳皇把唐淮的禮部尚書之位去了,現在科舉在即,必須盡快再選一個人上來,坐鎮禮部。
雖然禮部的權力被陳皇一削再削,但面子上還要過得去,在這種關鍵時刻,禮部尚書之位空缺,不成體統。
以往的時候,一部主官空缺,朝廷首先考慮的,自然是熟悉部中事務的二把手。
可原禮部侍郎劉風因為生活作風問題,早就被貶謫到外州,現在禮部侍郎由翰林學士暫任,翰林院那邊尚且忙不過來,而且以周學士的資歷,還不足以勝任尚書之位。
周學士的資歷都不足,禮部的那些郎中之類,自然也不在考慮之列。
因此,新的禮部尚書,便要從其他部門選人。
此人的官職最低不能低于正四品,且要在朝中有一定的資歷,這才符合京官的晉升流程,吏部已經篩選過了,滿足這兩個要求的人并不多。
正三品的官員就那么幾個,各個都是一部當家,將之調過來,屬于拆東墻補西墻,況且,六部之中,哪一部不比禮部更重要?
別說正三品,京中連從三品官員都沒有多余的,御史大夫,大理寺卿等人,也都是一部長官,不好調動。
從正四品越階晉升正三品,這才是朝廷的選官習慣,這正好是從侍郎到尚書,從副官到主官的進階之路,但凡有潛力的官員,陳皇會將他放到正四品的位置,而不是從三品。
而且,根據慣例,無論是中書門下,還是尚書都省,以及吏部戶部兵部等重要部門,正四品的副官都有兩個,調離一個,不會影響本部的運轉,也正好為后來人騰下了位置。
唐寧走進吏部衙門,便有一名掌固躬身道:“唐大人,尚書大人在衙內等您。”
唐寧上次在宮中遇到淑妃,閑聊的幾句中,其實已經定下了某件事情,想來方鴻此刻也已經知道了。
吏部尚書的位置,讓兩個心懷不軌的人決定,這讓唐寧頓時產生了一種狼狽為奸的感覺。
唐寧走進尚書衙,對方鴻拱了拱手,說道:“方大人。”
“唐大人客氣。”方鴻拱手回禮,親自倒了一杯茶水,說道:“唐大人坐。”
唐寧坐下之后,他將一張折子遞給唐寧,說道:“這是吏部草擬的禮部尚書候選名單,唐大人看看。”
唐寧打開折子,這上面的很多名字他都很陌生,他這幾年只在六部走動,對于三省和其他部門的官員,并不熟悉。
他看著排在最前面的一人,問道:“這沈業沈大人,是何許人也?”
方鴻道:“沈大人是黃門侍郎,供職門下省。”
唐寧看著方鴻,問道:“這位沈大人,和方大人有交情?”
方鴻看著唐寧,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沈大人和我是同年進士,私交還算不錯。”
方家兄弟二人,性格截然不同,方哲屬于那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類型,方鴻性格則有些偏直,不過,既然趙圓都打算爭位了,方鴻即便是為人再正直,若是還不為他以后鋪路,反倒顯得愚蠢。
但鋪路也要講究方法,換做方哲,就絕對不會做的這么明顯。
吏部的名單里,第一位自然是極力推選的人,除非陳皇對他有什么不滿,一般不會另選,但卻會考慮許多事情,包括此人的黨派親朋等等,因此,這一人選要格外慎重。
唐寧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雖說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但未免有人在背后嚼舌根,方大人不宜將他放在第一位,否則便是陛下看了,心里也會生出些許想法。”
方鴻臉色微紅,低下頭,說道:“那依唐大人之見呢?”
“不急。”唐寧擺了擺手,看向第二個名字,問道:“這個齊隆又是誰?”
方鴻解釋道:“齊大人是尚書中司侍郎,在位十多年,風評甚好。”
唐寧開門見山的問道:“與方家的關系呢?”
方鴻道:“點頭之交。”
禮部尚書的位置,雖然沒有什么大用,但關鍵時刻,卻能多些話語權,自然是安排自己人放心。
既然已經確立了奪嫡的目標,唐寧和方鴻說話,也就不用那么拐彎抹角了。
莫逆之交不能選,不然會引起陳皇的懷疑,在趙圓具備奪嫡的實力之前,這件事情絕對不能發生。
沒什么關系的人也不能選,否則便是白白浪費了這次的機會。
可這名錄的上的人,方鴻一個個給他介紹完之后,唐寧才發現,除了那位沈大人之外,其余的人,都和方家沒有什么深交。
若是這樣,想要不聲不響的將禮部尚書的位置安排給這位沈大人,可就不太容易了。
唐寧眉頭微蹙,看著最后一人的名字,問道:“張延,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是朝中哪位大人?”
方鴻道:“張大人是中書侍郎,張大學士之子,不過,方家和張家,向來都沒有什么來往……”
“等等……”唐寧抬斷方鴻的話,問道:“朝中有幾個姓張的大學士?”
方鴻想了想,說道:“就一位。”
唐寧指著張延的名字,說道:“就他了!”
御書房。
陳皇翻開吏部遞上來的折子,表情微異,說道:“朕以為他會將沈業放在第一位,畢竟他們是同年進士,私交也還算不錯,想不到,他居然將沈業排到了最末。”
他看著位列第一的名字,問道:“張延是誰,聽起來有些耳熟……”
魏間道:“回陛下,張大人是張大學士之子,眼下供職中書省。”
“原來是張家。”陳皇面露恍然之色,說道:“張家人做人為官向來低調,堂堂中書侍郎,朕居然沒有什么印象……”
魏間笑了笑,說道:“張大學士家教森嚴,張家人也都低調,陛下忘記了,當年張大學士罰陛下背書,陛下背不出來受了罰,便去先皇那里告狀……”
想起當年的往事,陳皇搖了搖頭,臉上露出笑容,說道:“難怪難怪,他是張大學士之子,那便不奇怪了。”
“方愛卿做事,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陳皇想了想,說道:“張家人知節守禮,讓他在中書省蹉跎,倒不如去禮部,那個位置才更適合他,讓翰林院擬旨吧……”
魏間躬身道:“遵旨。”
他緩緩退出大殿,碰巧遇到親自給陳皇送湯的趙圓。
魏間腳步頓了頓,忽而看向趙圓,小聲問道:“近日怎么不見張家小姑娘跟在殿下身邊了?”
趙圓瞥了瞥嘴,說道:“那是你沒看見,我昨天還跟張家姐姐一起玩來著……”